妖怪夫妇探案日常(76)

花涴想,阿阮一定是死了,那些黑衣人穷凶极恶,他们不可能放过阿阮。

她想,若不是她执意要连夜回家,阿阮不会被黑衣人掳走,不被掳走阿阮便不会为保护她而死,他会活得好好的。

她想,因为她不足够强大,没办法保护阿阮,才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她是罪人。

从失去挚友和濒临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之后,花涴郑重告诉她爹她娘,她要拜天下武功最高强的人为师,她要充实自己,不再做混吃等死的草包,她要学功夫。

她爹她娘拗不过她,末了,只得托关系,为她寻了一位已经避世的高手为师。

从那以后,花涴再不敢跋扈,再不敢娇纵,她用岁月和手心的老茧一点点磨平身上的棱角,用汗水和眼泪掩藏心中的悔恨。

深山学艺八年,吃得百般苦,才有今日之成就。

可惜那位早夭的朋友再也看不到她如今的样子。

她后来常常想,若是阿阮泉下有知,他会为她欣喜吗?

阳光充足的庭院内,繁花渐次盛放,蝴蝶在花间来回穿梭,煽动着彩色的翅膀,入目是一派春意盎然之景。

可花涴无心欣赏这片景色。

八年了,距离这件事过去已经八年,花涴头一次对外人提起此事,她原以为心中的哀恸会少一些,可她发现,随着时间的沉淀,当她提起此事时,心中的哀恸只多不少。

阿阮的死是她十八年人生中最痛苦的记忆,同师兄和师父的惨死旗鼓相当,只要一提起,都会让她心脏抽痛。

越千城的两只衣袖几乎湿透,花涴还是啜泣不止,她哭着道:“千城,你说你也在燕归城居住过,那你可见过阿阮?他个头不甚高,人也瘦瘦的,几乎没有存在感,倘使见过,你应该也不会记得他。”

越千城心里十分复杂,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花涴——他当然认得阿阮,因为……因为他就是阿阮!

他幼时身子不好,隔三差五生病,家里人生怕他活不过二十岁,除了给他取“越千城”这个大名之外,还给他取了“阿阮”这个小名。

据说小名取得简单随意些,孩子会好养活。

他十岁之前一直用小名,十岁以后身子开始变硬朗,才用回大名。

眉毛不由得向下垂,越千城神色古怪地想,原来……原来花涴一直以为他死了?

难怪她一直说觉得他眼熟,却从未将他和阿阮联系到一起去。在她的潜意识里,阿阮已是死人,她不会把活人和死人往一起想。

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上的变化太大,不论是内在还是外在。花涴一定想不到,昔年受人欺负的软脚虾如今会成为为祸一方的混混头子。

虽然,越千城并不承认自己是为祸一方的混混头子。

与花涴重逢后,越千城之所以没与她相认,主要原因是他不好意思,怕丢面儿。

过去的他太怂了,一丁点男儿气概都没有,花涴第一次见他时,还把他认成了女孩。他偶尔想起自己小时候做过的事情,落过的眼泪,都很想找井大夫要瓶鹤·顶红,毒死自己算了。

花涴若是晓得他就是阿阮,一定会看不起他吧。

然现下——越千城抬眸,怔怔望着花涴梨花带雨的容颜,眸光凝重而清醒。

亲耳听花涴诉说完她心中的悔恨自责后,他无法再心安理得地继续隐瞒下去。

吐出一口浊气,越千城想,罢了罢了,要脸面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他只想要花涴不再伤心难过。

他决定向花涴坦白身份。

酝酿片刻,越千城语气郑重地唤她,“花涴。”

花涴哑着嗓子回应,“嗯?”

越千城深吸一口气,目光坦诚道:“其实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无仙派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越千城没说出口的话因此打断。

两个面容陌生的人站在敞开的门口,探头朝里张望,在门边踌躇不定,直到看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花涴,他们才放心走进来。

一男一女,容貌相像,似乎是母子俩。

其中那个男孩子走在前面,他不曾打顿,径直跑向花涴身边,边跑边激动万分地大喊道:“姐姐啊姐姐!弟弟来看你了!”

在摇椅旁蹲下,他抱住花涴的腰,双眸含泪道:“我的好姐姐,我受苦受难的好姐姐,你过得可还好?”

花涴被肉麻的打了个冷颤,身子僵硬,良久才反应过来,“花……溪!”

越千城惊着了——这是……花涴的弟弟?

那走在后面的肯定是花涴的母亲。

穿过蝶舞纷飞的庭院,花夫人很快走到花涴面前,她伸手揉着花涴的头发,柔声对她道:“涴儿,走,咱们回家,现在就回去。”语气骤然凌厉起来,花夫人皱眉道:“程晟那个老狗可能是觉得日子过的太舒坦了,竟敢将你送到这种偏僻的地方,还不好生照顾,竟让你受了伤。若不是瞿凤郡衙的人来家里报信,我们都还不知晓此事。待回到京城,我必上门找他算账。”

花夫人本就不同意花涴入职六扇门。她原本的打算是让花涴做个游手好闲的阔小姐,在京城里先晃悠几年,等到她何时想嫁人了,便给她找一门好亲事,嫁过去享清福。

现在花涴受了伤,花夫人更加坚定了让她脱离六扇门的想法。

挣脱开花溪龙虾钳子一般紧实的双手,花涴推开他,小声对花夫人道:“娘,我不回去,是我自己要来瞿凤郡的,同门主没有关系。”眼角余光偷偷瞥向越千城,她又道:“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刚有点儿头绪,查出一些与崇月阁有关的蛛丝马迹,绝不能半途而废,就此回去,要等一段时日。”

花夫人叹了一口气,她晓得的,这个女儿和她一样脾气,劝不动。

她细细打量多日不见的自家女儿,她瘦了也黑了,不过脸蛋儿还是好看,没错种。

不像她弟弟,越长越不像花家的种。

花夫人这才瞧见花涴眼角有未干的眼泪,她掐掐花涴的脸蛋儿,心疼道:“乖乖,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还疼?”

花溪斜着眼睛看向越千城,语气不善道:“是不是这个男人对你做了什么?”

越千城委屈。

他寻思他要是再不起来说话,没准花涴的母亲和弟弟会以为害花涴受伤的罪魁祸首是他。

把一身的懒散劲儿收起来,越千城站起身,端出谦卑有礼的架子,向着花涴的母亲作揖问好,“伯母好。”

花夫人挂心自家女儿,方才进门时光顾着心疼花涴了,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

她转头打量彬彬有礼的越千城,眼神从他英俊的少年脸庞上擦过,一一看过他的眉梢和眼角,须臾,挑眉深笑道:“哎呦,这位俊俏的小公子是谁啊……”看着看着,她不由得眯起眼睛,面露思索之色,“哎,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似乎在何处见过。”

花涴她弟横挡在越千城和花夫人之间,不悦嘟嘴道:“娘!”八成不开心他娘当着他的面夸别人。

花夫人伸手把他扒拉到一旁,“一边去,别挡着我,长这么高作甚?”

花溪气得去找花涴评理。

☆、第六十八章

越千城不动声色地想, 八成花夫人到燕归城探望寄住在外祖家的花涴时,曾见过小时候的他,大人的记忆力比小孩子要好, 是以她才会觉得他眼熟。维持谦恭有礼的模样,他向花夫人自报名姓,“晚生越千城, 见过伯母大人。”

花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嗷呦呦,哈哈哈, 真懂礼貌。”凑近越千城,她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一边快速询问, “你家住何处,可有娶妻?”

“……”越千城一时怔住了。

花涴无奈而苦恼地扶额,“娘!”她重重唤道。

花夫人听出花涴不乐意她问这些, 远离越千城, 她不好意思笑笑, “抱歉抱歉,问顺嘴了。”

翻弄着衣袖, 花夫人对花溪道:“溪儿, 你跟这位俊俏的小公子先出去, 等会儿再进来, 我有话和你姐姐说。”

花溪不愿意出去, “我也有话要和姐姐说。”

花夫人斜睨他, “为娘先说。”

花溪不肯退让,“我先说!”

花夫人状似漫不经意地瞥他一眼,语气和善道:“你是想坐着马车回京城, 还是跟在马车后面,一路跑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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