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顾君心桥(14)

作者:绝不鼓曦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非也非也。”郭四娘说完便笑了,“我身后是——公子你呀。哈哈哈哈!”

“……”公子荆悦沉默,就听那人道:“疑人不用,用人不——”

“不疑。”话落军令掷进她怀里,下一秒早料到此的谋臣掀帘出帐,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驾!”

蓄谋已久。荆悦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吩咐下去:“全力配合。”

百里之内的争辩仍在继续。那边能听懂,条理又清晰;这边一长串,武将又认死理。眼看着气氛愈加疑固,前方加急来报,少有的带了几分喜色:“有救了,有救了!荆公子带兵南下,夺戚城,定濭江,围三郡,往回夺城,未尝不可!”

沙盘上的形势一下逆转,代表着敌方的白旗被黑旗替代,于是战线缩短,并且便于作战。——这路线与眼前人所说几乎重合,这说明了什么?

主将很快反应过来,毫不掩饰的激动促使他狠拍俊秀青年的肩:“你小子行啊,活下来,功劳定给你上报——大老爷们儿里出了个文曲星,我看好你!”

“……嗯。”他下意识想抜戟,却又把反击的动作收回去。狭长的眼眸第一次带了些温度,他急切地问那斥候,“出计的是谁?”

“是谁?”斥候答不知。他却一下子鲜活起来,于是浮躁不安的情绪梳理,沸反盈天的骄傲平息。不屑解释的,用尽了才学去讲;不屑点出的,尽数明出来并解决它们:“宣知道是谁了!”他甚至带了些笑意,“怎么体现我军的优势?怎么……直消如此……”

磨玉剑,佩银钩。三方定,斩车囚。

断戟分兵师百万,卸甲划计作神谋。

火星迸溅天雷跌落,自此不折戟铸成。

……

公子荆悦三月复国,这可真是一个纵观历史,上下不得见的奇迹。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一百二十一城锐减到一十九城。又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从眼看要灭国的局面硬生生推回六十城。这个一大半倾覆的国度风雨飘摇,血流成河,战孚遍野。几次摇摇欲坠,似乎离破灭只差那么临门一脚,却首次展示出它奇迹般的凝聚力来。文人志士抛弃了那些附着华丽词藻的无病呻吟,一挥而就多少慷慨激昂的传世名篇;官员府吏凭着仅存的良知无俸就职,运转着文朝前进的齿轮;商人罢市捐帛,农夫拖家带口垦荒;就连最最让人轻贱的乞讨者和妓子,也敢身赴国难,碎碗作刃袖里藏刀,唱出的一声声都不亚于当年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受封“哀绝”的“何满子”那样,让人听之落泪啊!

明明这之前是乱世,这之后还是乱世;但这一段清清白白地写在史书上,就是让人莫名的移不开眼。拍案叫绝:“太棒了、太棒了!”这才是英雄!这才是国士!这才是少年!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后世的人都不敢和他们的名姓重合。四娘之后再无郭曲,仁武之后再无重黎;邓炎既败灼炎天光,李澈李清江水滔天;荆悦、洛芷柔、青家兄妹……日月所至水火制衡,草木繁茂把香花毒草一并映入眼瞳。甘霖雨水泽被天下,泽被天下又如何?千百年后仍有人感叹着“不能生于此间与英雄共事,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这是哪里来的凝聚力?哪里来的视死如归的勇气?

是因为“士为知己者死”吗?是因为他或她的计策吗?还是仅仅因为类似寒冬为军士掖好被角的习惯堆叠而成?

立秋开宴歌舞升平,庆功宴上无人不大醉酩酊。平民口中的“郭氏”此后为“侯爷”,军队上下谁不是一句心服口服的“军师”。再桀骜不驯的老顽固,此后见她都要低头叫一句“侯爷”。身份的转变,意味着此后她再不一句“才女”轻轻揭过,而是作为臣子、作为谋臣被世人熟知。

“听说,你也主张攻戚城?”一袭青衫作文士打扮,偏又不束发髻,领口开一半,衣衫不规整。掩不住的风流气度不能让重黎宣有更大动容:她忘却了。

郭四娘也是一愣,这般精致的面相,她只在当年世家里的小姑娘和花魁身上见过。她压低了声音浅笑道:“公子要见你,日后你我一起共事,还望——”

“多、多、指教。”气息不稳,她虚咳一声,转身便走。“有空交流一番啊。”

身后甲胄在身的男子把头盔随意一抹,汗水浸湿的长发下,那张脸是文朝第一美人儿阮红兰也要嫉妒的国色。

“记得晚些汗干再卸甲,不然易得卸甲风。”郭四娘却又想起来回身一看,“——嘶。”

这一眼可惜啊……

石中有玉自风流?风流是风流。

既风流,莫停留。

第十五章 罪臣子权势滔天 寒门女位列封侯

却说静衡八年,文朝还是名义上的正统,但实际上名为“蜉蝣者”的各诸侯已经肆无忌惮。

这星火不仅仅燃烧在自诩为中原、临东海的整片山河,也蔓延到中原以西。

这一年。

西域九国以越枝为首来犯。岭南氏族李氏,在岭南王李澈的带领下与之联合北伐。汇合兵力,以迅雷之势吞三郡、逼皇城,把文朝千里江山从中撕裂。

“洄步”城以南的岭南,真正意义上沦落;“洄步”也由万千气象一国之都,转化为一座边塞。以北的文朝正统,由一百二十城锐减至二十余城。

眼看着灭国在即,“石中玉”郭氏以女子身献险计,夺戚城、复粮道、断容关。一月之内,重新执掌三郡;三月,文朝奇迹般复国。公子荆悦位列左相,与倪昌同掌权柄;郭四娘风头无量。功盖群臣,赐郡主之位,受封侯,赐号“贞”。

再无人敢请看这位表面不束行检的寒门女子,便是再死板再固执的学究也受了她的恩惠,免于成亡国俘虏。她犯不着再被人质疑刁难,但一件更大的难题摆在她面前:女子身封侯是惊天壮举,可封号是可笑的“贞”。于是世家选择拉拢,用着胁迫一个女子最常用的方式:联姻。

“四娘可看上了哪家儿郎?”连公子荆悦都看似漫不经心地问过。

郭四娘倒是清楚,她敢答谁,谁就会不日谪迁千里。她没有倪氏那样深厚的底蕴支撑她学倪昌倪相,把自身修得完美无暇,非贤君不敢留;却也不愿似刘舸刘晏悠那般躲藏过日,不结高门、不投势力、不论婚嫁、半清半浊。哪怕后者,才是公子和他人想要的结果。

她面上反细细思考一番,眼睫一挑,只作不知:“公子认为呢?”

“尚书府的公子和将军家的二公子就不错。有才有貌的,家世也好。”荆悦不以她为忤,反而心跳快了下。但他目前有足够做贤明君王的潜质,清楚知道眼前人是臣不是寻常女子;再者他要什么样的天姿绝色没有?这般想着,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试探。

郭四娘听得有些想笑:尾音两字恐怕本想说“家世也配你”,后想起她出身寒门,反揭了她的伤疤。她不在乎这个,但也感激他的周到。想到那些年纪不大却已经深谙官场的同龄公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直接拒绝?还是一句“任凭公子安排”?

“倪相若无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她的思考更快,“爷还会考虑考虑。”

……

很少有人生来狂傲。

郭四娘也不记得自己原先的性格如何了,只知道现在这样挺好——潇洒、肆意、不在乎太多事情;会被人讥讽,但也就不痛不痒两句,操作的好甚至可以转化为美谈。

看似狂妄自大,实际……

有缺。安全。

朝堂相遇某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她点头:“倪相。”

对面人更为自然地颌首:“侯爷。”

这样就很好。

……

愣神只有一瞬,下一刻她又是肆意风流:“就那些人,怎么值得娶我?爷可是侯爷!公子亲迎,后主亲封;那戚城十里长街尽头还镌刻着爷的姓名,三千里江河还待爷去为公子收入掌中——嫁人?爷还用得着嫁男人?”。

真正用思维支配的语言听得她自己都有些想笑。这毕竟是有效的,察觉到公子悦松了一口气,她心血来潮地补充:“若论嫁娶,爷也是应娶上十房八房姬妾的嘛!”

……

自以为大势在握的豪门世家谁也没拉拢成这位女中豪杰、炙热新星,甚至还把她和公子的关系又推近了一步。被驳了面子的他们虽不至于恼羞成怒,但私下里关于她那番话所引起的、关于名声的诋毁,还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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