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踌躇一会儿。
很快另一辆奢华富贵的马车行驶过来了。
马车的人也非常的低调,掀开帘门出来那刻,一袭黄色锦衣,先天发白的栖皇爷出现在此处。
他刚下马车见到阳清涟亦在,老脸骤时愣了会儿。
“你也来了。
阳清涟过来,拘礼道:“见过皇爷。”
栖皇爷看着阳清涟,他现在的脸色不同在大殿上肃然古板,而是难得有了一丝柔色。
“又来看,阿灿吗? ”
阳清涟点头道:“我多次不入,怕他见我想起从前的事情而伤神。”
“今日却不同,我是带着好消息过去的。”
栖皇爷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与传闻不同,不似那般严厉。
那便一起进去吧。
阳清涟候在栖皇爷身边,两人一起越过断墙残壁,跨过曾经烧焦过的木头,来到了一处还算完整的庭院。
庭院无牌匾无名,就仿佛无主之地那般,可以随意被人侵入。
但守着的人也不少,皆是一些老弱病残。那些从战场上退下了的老兵。
老兵看见两位大人物来了,纷纷拘礼。
栖皇爷眼看就苍凉的大门已不再苍凉,他难免有些动容:大赦成功,多年的等待终于可以以慰先人的心。
当年阿灿也是逼不得已,你还怪他吗?
阳清涟垂眸道:“从来没有怪过。”
栖皇爷将她的表情通通看在眼里,许是都释然,也可重新以各自的面貌见一见。
他道:“灿儿,曾痴心于你,也忤逆过其父。”
阳清涟微微一动,她断言:“错付与我。我从不是他的良人。”
见她也不似从前那样逃避。
栖皇爷叹气道:“哎,那孩子怕是早就想通了,才想着,不见你也好。这四年来,日日苦读,也不像从前那般胡闹了。学识倒增长了不少。 ”
阳清涟却听出一丝忧桑。
她道:“从前,众人说他没有的品德,如今却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皆成,既欣慰又令人慨叹。”
栖皇爷赶紧道:“别这么说,人生有得就有失,不枉费,我们保住他的性命。”
他们口中的人。
此人便是废太子,楚灿。
如今大赦天下,楚灿可以出来了。他关了四年,从当初鲜衣怒马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脱变成了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
当破窗纸大门打开,对着后窗,一袭素净白衣的翩翩公子,站在那,负手仰望这窗户那颗青葱葱茂盛开叶的大树。
许是听见人来了。
他轻轻侧首,白皙如玉的俊颜,渐渐上扬的唇角,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明月清尘般的气质令人望而兴叹。
他笑了笑带着纯粹的期待,问:“阿月,她来不来看我?”
清白脱尘的男子。
栖皇爷眼神黯淡下来。
阳清涟眼睛却颤了颤,嘴唇连她都有一丝压不住的抑意,见到楚灿的那瞬间。许久控制的情感,再也忍不住波动:“太子哥哥,对不起。”
“殿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灿的笑容逐渐变得沉下,他唯有笑道:“我猜到了。不记得也好。”
他忘神地重复:“不记得也好。免得,辛苦。”
三人沉默站着,被往事沉溺,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
栖皇爷虽然没有完全经历过四年前的时候,可当时看见他们的惨状,先帝的独断,还有钱真人的预言。那段时间,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就算喘口气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一个不小心,或许会被立斩在先帝的刀下。
栖皇爷,不想再想起过去的事情。
他一辈子严肃惯了,喜也是悲也是,但仍旧不想提起四年前的事情,毕竟太沉重了。
当时,有一个地位极其重要的人也在那天逝去了。
如今却成为了所有人的心病。
几乎令先帝抱憾而终。
不过,他不想再去接触那段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栖皇爷扔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今日我亲自来,便是也要告诉灿儿,你身为兄长,既然陛下已经登位。那你也该搬出去了。”
“以后就住我栖王府,继承我的王位。”
楚灿却摇头想拒绝:“皇爷爷,您。 ”
栖皇爷一副严厉的模样:“不要拒绝,莫要忘记了,你曾经的誓约。难不成你又要再失言一次? ”
楚灿神情一震,他捂着脑袋似乎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情:“不,我不想。 ”
他脑子里回荡着曾经年少之时的盟约。
如今却人走茶凉,暗晦消沉。
他四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曾经对自己说的话。
她说。
“大哥,将来你做了皇帝,我就做个闲散王爷。或者八贤王,有空帮皇兄跑跑腿,没空就宅在家里喝喝茶逗逗鸟。”
“好啊!以后孤要大赦天下,让那些被冤枉的人能得到解脱。还要,还要让百姓们吃饱。不再打仗,不再有。”
“哈哈,反正有我们,你怕什么。我们在前面挡着,管他山崩欲来,只要有我们三个在,齐心协力,其利断金、一定会为大哥挡住最激烈的浪潮。好让大哥在我们身后施展自己伟大的抱负。 ”
第53章 才女与泥猴子
今日的贤淑殿, 张灯结彩, 红绸连天,上上下下一片喜庆。
宫殿上下的人都清楚,自从那位娘娘去世后, 孤零零可怜的六皇子便成了这贤淑殿的宝贝。皇贵妃娘娘是怕捧着摔了, 含着化了。
除非一定需要她敬的规矩, 否则不会去束缚她。所以把这六皇子教的是活泼好动,十分有灵气, 但也有一点不好, 那就是此子,心思总不在学习上面。
使得陛下每每检查功课,都得斥责六皇子一遍。
六皇子当时恭恭敬敬听话,但一出贤淑殿门, 就抛的干干净净,该玩的继续玩, 不敢犯的继续犯。就比如掉了陛下的锦鲤烤了吃, 还说了浑话, 说肉难吃。
砍了陛下的亲手栽种的青竹, 当鱼竿当烧烤架子。
被陛下当场抓包,追着整个御花园到处跑。最后摔进池塘, 变成了个泥猴子。
这不, 泥猴子也有长大的一天。
生辰到了。
贤淑殿主宫皇贵妃,司马蔻儿便是为首的女子,她一袭水仙花最雍贵的皇妃宫袍, 发束仅次凤冠的金琉结钗。外袍绣有青色的孔雀之尾羽。代表着她矜贵的身份和地位。
她遥望一下宫门口的殿庭,想看看孩儿们放学归来。
不一会儿,一道咋咋呼呼伴随着斥责的两道孩童般的声音洪亮地传来。
“大哥昨天为了给我绣花做生辰礼,却忘记做夫子的功课。现下都被父皇叫去御书房了,我怎能不去给大哥求情。”
“还不是都怪你,好好的,要什么绣花。要也便算了,你,你竟然让一个堂堂太子亲自去绣。随便找几条上贡的绣花品不就行了。”
“哼,三哥你就是为了方便,你岂能和大哥比,大哥是真心一片实意。不像你,那么直男。”
“直男,直男,那是何物?你别老是说兄长听不懂的话!”
“听不懂就算了,反正母妃懂就行了。”
“为兄猜,母妃是不懂装懂。”
话到此处。
司马蔻儿走了过去,她握拳轻咳一声,才不会承认,她听不懂六儿的话也还是装得听得懂。
“月儿,荆儿,都说什么呢?”
“你父皇马上便要到了,今日是家宴,虽说并未铺张浪费,只是简单的寿辰宴。可也不得如此没有宫廷礼仪。”
楚月看见漂亮的姨娘顿时涨红脸了,并非说是因为姨娘的美貌。而是两人说悄悄话被她听见了。
倒是楚荆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拉着她的袖口,道:“今天是你九岁生辰,你可不要再调皮捣蛋,惹父皇生气。”
听到父皇的名号。
楚月看了眼姨娘,忍不住撇撇嘴:“反正,父皇不会是来看我的。”
司马蔻儿听了忍不住捂嘴嗤笑:“原来小月儿在跟姨娘吃醋啊。 ”
“哪里哪里,你们才是夫妻,我只是你们的孩子。哪来的那么多醋,要说有。”说着楚月摸摸鼻子倒是大大方方,宣布道:“若是有,以后我跟自己的另一半吃去。”
她向来直白惯了,对待亲人更是直言不讳,真诚相待,也想着,不是伤人的话大可尽情吐露。
司马蔻儿弯腰轻轻抚摸楚月的小脑袋:“倒是不害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