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头万绪,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两个字:“惜月。”
仙子笑吟吟地应着,挨着他身旁的石凳坐下,陛下果真是个贴心体己的,早早就把茶水备好了。
她一饮而尽,如他所想,汤色和温度,皆是刚刚好。
“陛下怎得有空来看惜月呀?”她吃着榆钱杏酥,眨着眼睛问。
“想来,便来了。”他继续为她斟茶。
“对了,尊上最近如何?”
“他是昊天玉皇,谁能奈他何?自然是过得好。”寂遥佯装失落,“我人就在你身边,你怎得都想不起,问一问我?”
仙子想都没想,说道:“还用问吗?陛下一如往昔,还是那么的芝兰玉树,清贵优雅~”
“这师父是没白跟,嘴巴越发乖甜,像吃了蜜糖...”寂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你的师兄弟中,可是有个,名作‘殷星承’的?”
“陛下怎知?的确是有的,是我九师兄,就坐我前桌呢!”仙子如实回答。
是了,沧云宫的少主都拜入了于莲山,作为沧云宫的忠实部下,殷家自然不敢将自家公子,送去门槛更高的山门。
“好端端的,你怎得问起了九师兄?”
寂遥回神,淡淡一笑:“殷家一脉绵延数万年,皆在我天庭效力,门楣贵重,自然多留意了些。”
“是吗?原来九师兄也是世家子弟啊...”
“殷家公子我也见过几次,是个耿直爽快的儿郎,你可以同他接触。”他不动声色说道。
“九师兄对我挺好的,还邀请我去他家里玩儿呢~”
闻言,天帝眸光微闪,沉静地啄了一口茶水。
“对了陛下,沧云静是我的三师姐,我向她打听了沧云兮仙上的下落。”白惜月搁下杏酥,看向他。
“沧云兮?”寂遥放下茶盏,神色莫名。
天帝的反应很冷淡,这倒是出乎仙子的意料,怎得说到那位逃婚的沧云仙子,陛下都没什么表情啊?...
“是的,师姐说,自打她出生起,就从未见过她这位小姨,只知道她祖父仍在六界搜索,不知何时才能寻见...”
听到最后,寂遥竟是平顺了眉眼,放下心来。
“我已经证的天地,修得太上忘情,前尘往事于我而言,早已是过眼云烟...能否寻回仙子,我的心中,都无谓悲喜。”他笑得浅淡,爱怜地轻抚她的发顶,“所以,以后别为我的事操心了,我很好,真的。”
真的吗?仙子凝着眼前的天帝,他明明笑着,可那笑容极浅,浅的像烟火稍纵即逝,浅的像雨后的草色,遥看有近却无...
这笑,看得她难过。
天帝总是匆忙,惜月目送仙人携着女官远去,她不禁想,如若没有青衣仙子相伴,陛下...看着该有多孤单呐。
等她收回视线,身后无声无息立有一人,正是孟怀枝。
“你怎么来了?”
他并未立即答话,而是一拂衣袖,坐在她的身侧,睇着石桌上的两个茶杯,淡淡道:“你很喜欢他?”
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喜欢啊,天帝陛下,长得又帅,对我又好,我怎么不喜欢呢?”
孟怀枝心下有了计较,是我不够帅?还是我对你不够好?
“你快尝尝这个,这可是紫微宫特供的榆钱杏酥,可好吃啦~”她拿起一枚酥饼,递至他眼前,笑得讨巧,“尝一个?”
纵是这世上再硬的心肠,见着仙子这如星笑眼,也该融化了。
他勾唇一笑,伸手接过点心,轻轻咬下一口,果真是香甜。
“好吃是好吃,不过,有点太干了...我想喝水。”他好整以暇地睇着仙子,等她的反应。
白惜月下意识地觑向石桌,桌面上除了一碟杏酥,便只有一只茶壶,两个茶杯。
这可让她犯了难...
“要不,我把陛下的杯子...给你涮涮?”
“不要。”他言简意赅的拒绝。
“那...那就只有我的杯子了...”她这话说的有些艰难,难不成...给他用自己的杯子?
“也好。”仙君一副不拘小节的正派模样,“劳烦小师姐,为我斟一杯茶水。”
“这可是我喝过的?”仙子眨眨眼,“你当真要用?”
“当真。”他微笑颔首。
得他这一句,仙子脸上一红,莫名局促起来。一番顿挫,终是提过茶壶,将自己的茶盏斟满递他。
“喏,给你,喝吧...”她小声道。
“你在害羞?”孟怀枝带笑看着她。
“哪,哪有?”她双手插胸,一脸傲娇地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可还记得四百年前,你全身上下都被我看光光了,我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噗——”
没想仙子会提起这一茬,孟怀枝陡失风度,这刚入口的茶水就喷了出来。
仙君素来清持端方,有礼有度,这般失态,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见。自认扳回一城的惜月,不由心情大好,咯咯的笑出了声。
孟怀枝掏出锦帕,拭去唇边的水迹,清了清嗓子:“那都是四百年前的事了,你怎得还记得?...”
“记得,怎么不记得?”仙子乘胜追击,“我还记得你的身子好白,像雪一样白,都晃得我睁不开眼呢~”
第56章 拱手让,少主位
“别, 别说了...”这下轮到孟怀枝面红脸热了。
“你在~害羞?”白惜月笑得狡黠,九条毛茸茸的狐尾招招摇摇。
他最喜她俏皮恣意的模样,但这回却是避开了视线, 不敢去瞧。暗叹自己于仙子而言,真是全然赤忱,毫无保留。
“小师妹, 小师弟。”
“大师兄?”白惜月见到来人, 连忙收起了尾巴。
见状,季临风神色一黯, 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问:“我可以坐吗?”
“当然, 当然。”仙子立马答话。
仙人刚一落座, 只听孟怀枝幽幽问道:“真是巧,大师兄...怎得知道我们在这儿?”
“哦,是这样的, 不知何故, 二师弟一从仙京回来便掐诀瞬移去了山顶, 看样子,应是有心事...我估摸着, 他这会子该是缓和了, 遂打算上山去看看他, 不想在这半山凉亭遇见你们。”
“晟儿?”白惜月一惊, “怎么会呢?出发前还是欢天喜地的, 怎得回来就自闭了?”
“是啊, 想着...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季临风话音未落,仙子便立即起身,道:“我得去看看他, 告辞。”
两位仙君沉默颔首,目送仙子离去,季临风率先收回视线,目光转落至桌上的杏酥,还记得他远远看见...是惜月手执酥饼,喂孟怀枝吃了一口。
“你会那般问我,是在怀疑我予仙子的那串...银桐花手链吗?”
孟怀枝低头饮茶,不置可否。
季临风却笑了:“那桐花若真是什么图谋不轨的物件儿,怕是早就被她爹娘给销毁了。”
的确,无论善恶,他都完全察不出那手串上设有任何的念力,凭借一两次并不怎么巧合的巧遇,是不该妄下论断。也派人去查了季临风的背景,有名有姓,亦能追溯到家族,不像是歹人...
“大师兄多虑了,苍龙阁能屹立东方万万年,凭的就是公正客观,断不会随口冤枉人。”语毕,起身作别,“怀枝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季临风笑笑,并不答言,只是暗叹这天生贵胄说话,口气就是非同凡响。
半山凉亭不欢而散,而山顶石台上,正蹲着一个微胖且略显孤独的背影...
“晟儿...”
白惜月试探地轻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默默叹了一口气,去到白晟宇的身边陪他坐下。
“怎么啦?闷闷不乐的,还不理人?”
“没什么...”语气低落。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你心心念念的沧云仙子吧~”见小侄子不搭腔,知道自己是言中了,遂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哎呀,别伤心啦,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虽然并不是很想听什么笑话,但他从不会拒绝他的小姑姑,勉强笑笑:“你讲吧。”
“从前有个人混江湖,混来混去,混的穷困潦倒,所以他金盆洗手了,然后就发了一笔大财~!”
“哦?他怎么发财的?”
“他把盆儿卖了~!”仙子笑得狡黠,“哈哈,好笑吧?”
......
“还行吧,呵呵。”甚是敷衍。
白惜月不依了,不满地哼哼:“以前你可捧我的场了,才不会这么敷衍呢!哼,有了心上人,就忘了你姑姑!再说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天了不过表白被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