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这儿子啊,的确是痴傻,既是真的痴,也是真的傻~
三人一路谈天说地,不多时就到了于莲山,恰逢今日休沐,大多弟子都下山去了,接到父母书信的白惜月和孟怀枝,自是乖乖在观中等着。
甫一见到两个孩子,大人们颇是激动,白钰和婉露还好,之前女儿在玉清宫教养四百年,他们已然适应了分离。但孟怀枝可是一直在苍龙阁,在孟阙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一下分别了大半年...饶是死过了一回,看淡万物如他,也不禁湿润了眼眶。
“咦?怎得只有你们两个?晟儿呢?”婉露问道。
“晟儿随几个师姐去仙京玩儿了。”白惜月回道。
她暗暗撇嘴,这重色轻姑的白晟宇,与其说是随几个师姐去玩,不如说是追着沧云静献殷勤去也~
“小龙啊,有没有想你爹啊?”孟阙一脸期待地问。
“想。”小仙君倒是坦荡地承认了。
小心翼翼的期待逐渐演变成巨大的惊喜,孟阙忍不住上前,抱了抱自己的儿子,正想洒几颗金豆豆,再说些煽情的话...
只听孟怀枝说:“父君,我要的软榻,你带来了吗?”
他立马把盈眶的热泪倒逼了回去,果然这臭小子,只有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嘴巴乖...摊开手心,一张小小的长方香榻悠悠旋转。
“给你带来了,你这臭小子,来拜师学艺还这么讲究...”
“不是给我的,是给惜月的。”此话一出,当即引起大家侧目,他补充道,“这寝舍的床太硬了,她睡不好。”
“哦~是这样啊...”孟阙恍然大悟,朝白钰挑了挑眉,“钰兄,这可是八千年生的紫金木所制的雕花香榻,就当是我孟某人孝敬您的,请笑纳。”说着,将小榻双手奉上。
白钰伸手接过床榻,深深凝了孟怀枝一眼,揽过白惜月的肩头,说道:“月儿,走吧,去你的房间,将你义父的这番美意,布置一下。”
直至白钰一家都走远了,孟怀枝还在目送。
“哎呀,别看了,你看看你爹好吗?”孟阙故作无奈,叹气道,“你知道现在外边儿怎么传的吗?”
“什么怎么传的?”孟怀枝终于收回了注意力。
“你这回回都考倒数第一,你爹我很没面子的好吗?”
小仙君一笑,浑不在乎:“面子是什么?几斤几两?可以吃吗?”
对于他的回答,孟阙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很赞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的儿子,面子算什么?想为父我,给你母神当了多少年坐骑啊,我说什么了吗?”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八卦地问:“我知道你故意垫底,完全是为了照顾月儿的心情,不过...这于莲山你们也来了大半年了,你俩究竟进展如何啊?”
孟怀枝睇了自家父君一眼,凉凉说道:“无可奉告。”语毕,便转身回寝舍去了。
“诶!你给你爹说下会死吗?”这臭小子,越来越目无尊长了!
但他实在按捺不住一颗躁动的八卦之心,连忙跟上了自家儿子。
而白惜月那厢,也将将换好了床榻,白钰沉声问道:“月儿,你连床榻不适这种事情...都跟小龙讲了吗?”
“爹爹,你这话问的...什么意思啊?”她很是不解。
白钰看向妻子,这做父亲的,有些话的确是不太好讲,婉露朝他轻轻颔首,顺势接过了话头。
“月儿,你是女孩子,应当矜持一些,有些事涉及隐私,不应当同异性提及,可是明白?”
父母苦口婆心的,话都说这份儿上了,仙子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了,她立刻摇头澄清:“不是的,你们误会了,是这于莲观里的所有床铺都很硬,大家都睡不好...我也不知道孟怀枝他,他怎么就惦记上这事了...”
“哦~是这么回事啊。”
眼见女儿说到最后,面露羞怯之色,白钰婉露相觑一眼,俱是懂了几分。
各自叙了会儿话,三个大人便又下山去了,而此刻于莲后山的山巅处,正长身玉立一位仙人。
仙人风姿清绝,白衣胜雪,只见他缓缓开口道:“宁笙,你看到了吗?”
“回陛下,宁笙看到了。”绿衣仙子恭顺应答。
“一千年,一千年了...”寂遥的目光,死死凝着那一抹蓝衣。
他曾憎恶神的视力太好,千万里外的事物,亦能看得一清二楚...然而此刻,他只恨自己目力有限,无法将那一袭天水蓝的仙子,瞧个真切。
“一千年,我终是见着她了。”他像是自言自语,拿捏一种,恍如隔世的语气。
第55章 不够帅,不够好
白钰婉露和孟阙, 一行三人,沿山阶向下走着。
直到这时,白钰将才提起自己之前的惊惶, 他说:“当听小龙说,月儿的床硬,她睡不好...我登时就蒙了, 心里是千百个疑问, 他怎得会知道月儿的床硬呢?难不成他们已经...”
他没好意思把话说下去,一旁的婉露亦附声:“是啊, 我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这年轻气盛的, 又日日相对, 可千万别做出什么逾礼的事来...”
孟阙一听,当即笑出声:“实不相瞒,我当时也是一惊, 但以我对小龙的了解, 他顶多是坐过月儿的床, 绝不会做任何出界之事。六界四海皆知,我苍龙阁的家教顶顶严格, 别说他俩那啥了...哪怕只是牵了手, 我立马以四海为聘, 将月儿风风光光迎进门!”
白钰连忙摆手:“别, 我山月居店挤庙小, 可容不了你那闹腾的四海龙族...”继而挑眉质疑, “不过,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你苍龙阁的家教?你怕不是忘了,小龙是怎么来的了吧?”
孟阙一怔, 是了,当初和袖儿酒后乱性,一边亲密一边呼风唤雨,搅得天地变色四海难宁,还遭到了好多海族的投诉...
他立刻闭了嘴巴,这光辉又奔放的历史,的确没啥好宣扬的。
蓝衣仙子倒是生起了好奇心,问向白钰:“钰郎,小龙到底是怎么来的?有什么故事吗?”
“啧,那故事可就多了~”白钰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一千年前的某天,本该是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夜晚,不知怎的,突然就开始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在海里生活了千万年的一众海族,都被那暴风卷起的惊涛骇浪给摇晕海了,后来才知,始作俑者正是他们的首领老大,孟阙上神~”
“行了,你别说了,”孟阙连忙打断他,迅速转移话题,“那什么,也已经看过孩子们了,就去苍龙阁陪袖儿搓搓麻将吧?她最近牌瘾又犯了。”
南袖于白钰夫妇而言,有再造之恩,就是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更何况,只是去陪她消遣消遣...两人欣然答应,一行三人,当即从山阶上消失了踪影。
而那立在山巅的仙人,亦随之转身,简短地吩咐:“走吧。”
爹娘刚走没多久,房门便又被人叩响,莫非是孟怀枝?她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人规矩知礼,为着避嫌,从未踏足过女仙的寝舍。
她打开房门,不想来者竟是宁笙仙子,女官向来随侍陛下左右,难道...?
“如你所思,陛下于后山的拥翠亭,等候仙子。”宁笙微笑说道。
“陛下来啦?!”白惜月惊喜地直欢呼。
女仙笑笑:“仙子快去吧,陛下日理万机,耽搁不了太久。”
“好,我这就去!”话音刚落,便踱出了房门,直奔后山。
拥翠亭不大,乃一围六角石亭,坐落于莲山深处,掩映于重重绿荫之间,分外幽静凉爽。
天帝幻出一套茶具,姿态优雅的品茗,感应到仙子的临近,他唇角一弯,又幻出一碟杏酥,还贴心的多添了一盏热茶。
垂眸睇着清亮的茶汤,他估摸着,等她到来饮下,温度应是刚刚好。
“陛下!”
遥遥望见,那亭中端坐着的,眉目俊朗的仙人,白惜月便高兴地挥臂呼唤。
寂遥转眸凝向她,他很想回应,张了张口,到底没能说出一个字来...自修得无情道,说实在的,已经很难有人或物,能真真正正的挑动他的情绪。
他或嗔或怒,或痴或怨,种种该有不该有的表情,有时是一种表演,属于别人;有时是一种自虐,属于自己...但无论哪一种,在绵延无尽,波澜不兴的天宫岁月里,都只是雁过无声,水过无痕的刹那之感。
以至于,他此刻心潮澎湃,表达却贫瘠又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