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柔胡乱的想着,也不知何时睡着了,只是她睡的不安稳,梦里回放着前世的一幕又一幕,身子颇为不安的翻来翻去。
值夜的红妆听到动静,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看到萧云柔紧皱的眉头,额头上冒出丝丝细汗有些心惊,不知自家主子这是做了什么噩梦。
红妆打了盆温水进来,浸湿了帕子,轻轻为萧云柔擦拭了汗水,或许感觉到有熟悉的人在身边,萧云柔渐渐安稳下来,虽然神情还不甚好看。
红妆呼了口气,她也不敢再去外间,生怕萧云柔还有哪里不妥,搬了张矮凳就坐在床边守着萧云柔。
萧云柔一觉醒来,只觉得背后湿漉漉的难受,皱着眉坐起来,却发现红妆靠在她的床榻睡着了不由得一怔。
红妆听到动静猛的睁开眼,看到萧云柔坐起来连忙说道:
“夫人醒来,您昨晚不知做了什么梦睡得不安稳,到后半夜了才好一些。”
红妆扶着萧云柔下了床,将门外等着萧云柔起床的丫鬟们唤了进来服侍萧云柔洗漱,她转身收拾床铺,看着床上有些干了的汗渍,转头试探的问了句:
“夫人可要这会沐浴?”
萧云柔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听到红妆的话从善如流的应下,转头看着红妆眼下的乌青心中微动,她知道红妆的忠心,也不忍自个的大丫鬟顶着精神服侍自个,便道:
“你也守了一夜了,下去歇着吧,让绿意进来就是。”
红妆也没推脱,吩咐小丫鬟去打了热水来后才笑道:
“奴婢谢夫人恩典。”
第4章 风寒
“世子夫人,不好了…”
小丫鬟急匆匆的走到正房门口对着正在处理庶务的萧云柔禀报,神色焦急。
“好没规矩的丫头,冒冒失失的!若冲撞了世子夫人,仔细你的皮!”
红妆一瞪眼,对着小丫鬟低声呵斥。小丫鬟有些委屈,可事关重大也不敢不禀报。
“红妆姐姐,都是奴婢不好,听奴婢说完再罚就是。可是……夫人,海棠苑二少爷昨夜起了热,如今烧的滚热,夫人,您快去瞧瞧吧……”
“可去请了大夫?” 萧云柔不紧不慢的开口。
“方才夫人已经去请太医了,奴婢听说,二少爷已经开始昏迷了……”
小丫鬟越说越发的焦急,府里的庶务在萧云柔刚嫁进来不久,夫人就放了权,如今尽数在自家世子夫人手里,若是海棠苑拿这事起幺蛾子,自家夫人是说也说不清了。
小丫鬟并不是是侯府的家生子,难得进了满是萧府家生子的正院伺候,比起旁的院子有些脸面。她没什么远大的抱负,只知道眼前的主子和和气气,只要不犯错从不责罚,逢年过节赏银也高,如今事关德柔苑的利益,她自是紧张。
萧云柔也收起了方才的轻慢,眉头微微皱了皱,站起来整了整衣饰往海棠苑去。心里想着,从前似乎并没有这么一出,那裴元慎几乎无病无灾的长大成人,难道时隔太远自个的记忆出了错误?
“既然是昨夜起了高热,怎么没人来禀报?”
起热对于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可是大大的不利,稍有不慎就把一条命交代在那了。
“奴婢也不知,昨夜奴婢值夜,一个晚上安安静静的,海棠苑并没有打发人来。”
绿意小声解释着,萧云柔只眉头紧皱。当一行人来到海棠苑时,这里已是忙的一团,虽说还有侯府的规矩,看着井然有序,可每个人脸上都是紧张与慌乱不安。
萧云柔走进了正屋,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小人,红彤彤的脸,伴随着弱小的叮咛,一看就知他极其难受。在迈步上前伸手一模,那热度让萧云柔都不免一惊。
“夫人,婢妾求求你,放过二少爷吧。”
原本正红着眼给儿子用冷毛巾擦拭额头的沈姨娘一见萧云柔进来了,直接不管不顾的跪在了地上,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更是被焦急子嗣刚迈进门的侯夫人给听到了,顿时侯夫人身子便是一晃。
萧云柔听着沈姨娘的话脸色一暗,她原先就在想今儿这事的怪异,如今看来是这沈姨娘的手段了。为了排挤她这个正室夫人,竟然能对自个刚出生的亲子下手,不怪上辈子她的轩儿死在了她的算计下。
“母亲。” 萧云柔淡淡瞥了一眼沈姨娘,向侯夫人行了一礼。
“哼。” 侯夫人冷哼一声,不理会萧云柔往前走,伸手将沈姨娘扶了起来,再一看裴元慎,眼眶红了红。
“我可怜的孙孙,怎么烧的这般厉害!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侯夫人怒道,更是对萧云柔不满的呵斥:
“我把后院交给你打理,昨夜就起了热你竟是不拿对牌请大夫,你安的是什么心?”
侯夫人通红的双眼,萧云柔只觉得讽刺,看着在一旁默默垂泪的沈姨娘,心中越发的不虞。
“若不是方才海棠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媳还不知起了高热。昨夜也不曾有人来德柔苑找儿媳禀报此事,若是母亲不信,总归府里每处都有丫鬟婆子值守,尽管拉来询问便是。不过这会,要紧的还是二少爷如何退了热,若在这么烧下去……”
萧云柔冷冷看了一眼沈姨娘,后者垂着的眼神有些躲闪,心里一片慌乱不安。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有事的……姑姑,姑姑,您救救他,救救二少爷吧……”
沈姨娘慌乱的跪在侯夫人面前,让侯夫人原本有些动摇的心一瞬坚定起来,恨恨看了一眼萧云柔,就问起太医怎么还没到。
“夫人,太医来了!”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中,陆太医到了。陆太医是太医院正,最得皇上太后的信赖,虽说侯夫人拿了侯府的牌子去请太医,却是没想到能请到陆太医。
“陆院正,您老来了,还请您快给我的乖孙瞧瞧,才出生没几天的孩子发了这么高热……”
侯夫人拿帕子抹着眼泪,亲自将陆太医请了进去。
“侯夫人放心,老夫定会尽力。”
陆太医安慰着侯夫人,进了屋子看着萧云柔静静站在一旁向她拱了拱手,便走到床边为二少爷诊治。
一刻钟后陆太医收回了手,拿出银针在其身上扎了几针,再探脉象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夫开一方子,六碗水煎一碗,不过二公子年幼怕是喝不了,不妨让奶娘喝下,再给二公子喂奶。不过此时,用烈酒为二公子擦拭身子,倒是能让他体温不再升上去,等药好了喝下两贴便好。”
陆太医很快写下了方子,萧云柔却是没接,直接吩咐沈姨娘身边的半夏道:
“半夏,拿方子去库房把药取出来煎了,陈嬷嬷,你去厨房取了烈酒来,按陆院正的吩咐给二少爷擦拭身子。”
“今儿多谢陆院正。” 在半夏和陈嬷嬷火急火燎的出去了,萧云柔才向陆太医道谢。
“世子夫人倒是不用谢老夫,今儿太后娘娘身子不适,太医院的太医都去德祥宫了,倒是让侯夫人,世子夫人等了许久。”
陆太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可侯夫人哪敢怪太医院的人,就算之前有怨太医来的太慢,可那是太后身子抱恙,她岂敢跟太后抢人。
“陆院正严重了,太后娘娘凤体康健才是要紧。再者也是这孩子的福气,能得了您的照看。”
侯夫人扯着笑道,让人递了个荷包到陆院正的手中。
“侯夫人,说来二公子这病来的这么急,竟是冻病了,若还有下一次,老夫可不保证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陆太医摇摇头,不管屋内众人的反应,带着药徒提着药箱就走了。当回过神来的时候,侯夫人怒瞪沈姨娘。
“你是怎么让人照顾孩子的?冻病的?啊?”
“姑姑,棠儿不知啊……等我知道二少爷起热的消息时天都快亮了……昨夜,昨夜……对,昨夜是春草守着二少爷的,春草,春草呢!”
沈姨娘哭的不能自己,好不容易想到昨夜伺候的丫鬟,说出口后,她一旁的秋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禀夫人,奴婢今儿一早就让春草去通知世子夫人,可这会还没瞧见人回来。”
“流风,你去把春草给抓回来!”
屋外,低沉的男音传了进来,萧云柔身子一颤,垂着头,眼眸里满是复杂的光芒。
听了二十年的声音在这一刻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前世给了她不可动摇的地位与尊贵,却又相敬如宾的丈夫,甚至她也不知道在她自尽后,这个男人是如何待她的尸骨,如何待他们之间仅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