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破山河(96)

落鸢:“……”

“霁月阁内几十年前出一个叛徒,下场惨烈,此后阁中之人宁可出任务横死在外,也不敢叛逃。可要说,有几个是死心塌地效忠的呢?没几个,大家不过屈于强权怕死罢了。没有人愿意靠杀人为生,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落鸢无言以对。

“一旦霁月阁没了,如果还有剩下的人,一定会如鸟兽散。高临安,据我所知,迟迟不能跻身天字早已令他心中生怨,你觉得他如果能活下来,会领受遗命,老老实实照做么?”

“他不肯屈居人下,更不可能没日没夜守在本宫殿外,连休息吃饭都不顾。”

“你不是他。”

她看着那一地的纸屑,呵呵一笑:“如果你是高临安,你会不会写字也就不重要,你的笔迹也不重要,那么何须多此一举隐瞒你会书写的事实。”

落鸢架不住她的步步紧逼,往后连退两不。

“隐瞒你会写字,只有一个原因——我认识你的笔迹,并且熟悉,你怕露出马脚。”燕妫死死盯着他,那双眼的光,又一次像要挖穿他的面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究竟要我再数出多少你的破绽,才肯讲实话。”

落鸢心中只剩哀叹,很是无力。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可没想到燕妫为了方尚宫的事已身心疲累,却还能保持着清晰的思路。听她话里的意思,她早已隐隐约约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只是没有胆量去相信。

罢了,倘若当真隐瞒不住,那由他亲自来坦白,伤害或可降到最低。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假如他早点说出口……不,他注定有一死,又怎能带她去死。而今她和歧王很好,他这个将死之人还在中间添什么乱,于是提起笔……

蘸墨落笔,握笔的手势他不再假装,雪白的纸上刚刚落下一笔,殿外却陡然传入一道嘶喊声音。

——有刺客,有刺客杀进宫啦!

第86章

与落鸢对话间的那一阵惊鸟声, 燕妫早已察觉到,原以为是什么鲁莽人不仔细弄出来的,听得呼喊声才知竟是刺客杀进来。

说是刺客,并不准确, 其实更应该称作是叛军, 不知从何处暗度陈仓, 潮水一般一路杀过来,声势之浩大, 晃眼望去竟有几百人。

歧王宫当初是设有瓮城的, 几道宫门也都是铁铸的,外围禁军把守着,绝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就让叛军攻打到瑰燕宫门口。

听到门外的喊叛军来了, 燕妫甚至不相信。可那杀喊声越来越近, 兵器碰撞的声音, 厮杀声与呼救声嘈嘈杂杂乱成一团,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落鸢速速搁下笔,转身就飞扑出去。与此同时, 结香她们几个冲进屋来, 惊慌失措地喊着:“娘娘快躲起来, 内宫禁军好像抵挡不住了。”

燕妫却是镇定模样:“外头怎么样,可有人去看过?”

林姑姑语速飞快粗喘着气:“老奴只敢去瞄一眼,赶紧就跑回来了,前头看门的两个宫女都已横死,叛军穷凶恶极,太、太吓人了……”她说到这里,赶紧拉着燕妫就往小房间里躲, “快!快点藏起来!娘娘放心,很快别处的禁军就能赶过来,落鸢都先去扛着了,咱们只要要先撑住这阵就没事的。”

燕妫一把捞起桌上的寒芒,脸色却无丝毫惧怕之色,只关心一个问题:“宫防怎么会被突破得如此之快?!”

这太诡异了。

瑞香见她都这时候了,还在关心这个,急得跺脚:“娘娘快躲起来啊,这些事以后再深究,当务之急是您要躲藏起来等待援兵!”

结香上手便来拉她,被她一抬手躲开了。燕妫脸上哪里看得到一点慌乱,反倒她们越慌,她越镇定:“本宫堂堂一国之母,岂有临危鼠窜的道理。”

林姑姑也急得跺脚:“娘娘!”

燕妫登时瞥了眼林姑姑,林姑姑被她冷肃的目光一激,顿想起歧王说过王后会武,立即就住了嘴。可她这心里仍然担忧,外头杀喊声清晰入耳,哪有不怕的。瑞香结香不过是两个小丫头,嘴上喊着娘娘快躲起来,自个儿吓得已然腿软,嗓子都是颤的。

这大晚上的还看不清,不由增添一层恐惧。那叛军更是有如阴兵,悄无声息地就杀到瑰燕宫来,光看得见的就有百号人,着实要吓破人胆。而先前主要负责瑰燕宫守备的是宋良,这会儿他已带走三成人手出去搜寻方尚宫了,因而瑰燕宫的守备力量此刻十分薄弱。

可燕妫不想去躲,一则因为她不屑去躲,二则,她若是躲起来,没有人护着林姑姑这几人,一旦叛军杀进来,她们必定活不了。

好歹也是日日相处着的人,她不至于放手不管其死活。谁说援兵一定会来,别处是否还有叛军进攻尚是未知,倘若问政殿也被围了,瑰燕宫怎么还会有人来救。

几人争执间,那伙叛军靠着兵力压制就已破了第一道门。燕妫站的位置恰对着二道大门,正瞧见禁军与叛军杀作一团,而落鸢手中持剑正在叛军从中大杀四方。可惜纵使他剑术卓绝,也架不住以少敌多,渐渐吃力起来。

被简化过的招式是不够用的。

也就渐渐露出本家剑术。

眼熟,越发的眼熟……燕妫心惊之下正要看个清楚,不妨被林姑姑三人一起拖着就往里间躲。

林姑姑本已没再坚持,可一看叛军眨眼杀到几丈开外,这么多人王后就算会武也肯定招架不住,顿时就稳不住了,和两香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三人合力竟将燕妫生生拖去里头。

门一关,才放下燕妫。燕妫满心满眼都是落鸢的剑术,奋力挣脱便要粗去,结香却死死当在门前,情急之下大声嚷道:“娘娘!您到底在固执什么,出去可就没命了!”

燕妫拔剑而出,沉色怒了:“谁敢再拦!”

结香死守着门,哭兮兮却不让:“求娘娘了,别处禁军很快就调过来的,我们只需要熬过这会儿……”

瑞香也着急得掉眼泪:“是啊,就一会儿,宋侍卫长肯定会赶来的,您何苦一定要出去。”

“让开!”

落鸢,不,付之涯还在外面,没有她,没有寒芒他一个人扛不住的。她确定那就是付之涯,她要他活着,向她亲口承认他明明就是付之涯。

两个丫头还有林姑姑都挡在门口,就算剑指着脖子也不肯躲开。都是为了她好,燕妫不是不知道,可她更知道,如果在明知落鸢支撑不下去的当下她还不出,还要藏着她这身功夫,她会后悔终身的。

于是用力一推,将三个人齐齐推开,持剑冲出门去。

可前脚跨出去,后脚就听到宋义的声音高喊着——杀!

“援兵到了!”结香激动地喊。

“是援兵!果然是援兵,我就说一定马上就到!”林姑姑抱着瑞香喜极而泣。

援兵到了,听动静怕是半数禁军都已汇集到瑰燕宫,眨眼之间潮水一般将叛军踏成肉泥。有禁军架了□□跳入瑰燕宫里,迅速将叛军来个前后夹击,一个都不放过。

而□□进来的禁军里,有一队是径直赶来保护王后的。

可王后就站在大殿门口,好端端的一点都没有受伤,也一点也没有惊慌。众人顿时放下心去,排成一排兵刃对外护在殿前。

燕妫却从他们中间穿过去,慢慢地走下台阶。

“娘娘?”

她只是直愣愣看着前方渐渐停歇下来的厮杀。

她没有寻到落鸢的身影。

很快,当真很快,叛军就尽数倒地,还活捉了几个。宋义拎着还在滴血的刀,跨过满地尸体,慌慌张张赶过来:“娘娘可安好?!”

燕妫没有看他,目光还在院内寻找着,忽然她眸光一动,径直朝斜对面的墙角走过去,与此同时阴寒如冰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艰难溢出:“你来得这么快,为什么不能再快点。”

宋义:“臣徼循宫禁,却出此纰漏,罪该万死!”

他是罪该万死,可死了的却不是他,燕妫已经发现了,在墙角的阴暗里,躺着一个她熟悉的身影。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左手被砍断,流了一地的血……他一动不动,彻底的宛如一抹没有生气的黑色影子。

而面具,已经在拼杀中不见了踪影。

燕妫一步步走过去,慢慢看清那张脸。

那张脸丑陋,狰狞,沾着血水还流着脓水,恐怖的烧伤布满他的肌肤,眉毛与睫毛烧得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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