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破山河(86)

他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凡做点什么,总会有人议论对错,又何须在意。”

“王上怎的突然嘴上抹了蜜似的,句句好听话……”瞄了一眼他夹到碗里的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有什么把柄在臣妾身上呢。”

闻人弈:“嘁。”吃饭喝汤,终于闭上嘴。

餐饭简单,燕妫先吃完,漱完口擦擦嘴,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又不说话了?”

他专心喝汤,停下回了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

“臣妾几时敢嫌王上话多了。”

他闷声一哼,不搭话。放碗,漱口,起身就走,走到一半回身朝她招手,脸上露笑:“过来,孤有好东西给你。”

燕妫跟着去。回到里间,闻人弈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给她。

燕妫:“送给臣妾的?”

“打开看看。”

她将盒子打开,里头的东西模样奇怪,是些她没见过的:“这是……”

“是螺子黛。”

螺子黛她倒是听说过,只晓得这东西用来描眉最是漂亮。但一颗便要十金,产出也少,就是勋贵人家也未必长期用得起。

他以厚礼相赠,燕妫却笑不出来:“这是哪里来的?”

他轻拍她的手:“孤有分寸,尽管把你那颗心放回肚子里。何中知州贪赃枉法,生活奢靡,这是抄家所得。好东西不可浪费,孤特地将它留下给王后。”

那就好,还以为他昏了头,搜罗这些奢靡之物来讨她欢心。燕妫也是女人,自然也喜欢这些东西,捻起一颗仔仔细细地瞧,很是喜欢。

却不过须臾,她嘴角的笑又落下去:“既用螺子黛描眉,那胭脂也要配得上的,口脂也得是顶好的……脸上的妆容精致,发饰不可拖了后腿,金银玉饰必要配齐……这些齐了,又不可缺了好看的衣服。”

她说到这里,撩起袖子露出里头的衣物:“这袖子磨破了,可是臣妾亲手缝的,若要是用了这螺子黛,这件破旧的衣裳您说穿还是不穿。”

穿了心里不舒服,不穿又没余钱换新的。,可见那螺子黛用起来也并非好事。

在闻人弈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燕妫合上盖子:“东西收下了,可不敢自己用,挑个机会赏赐出去了事。”

他赶紧又拍马屁:“嗯,王后说得极是。能有如此贤后,是孤之大幸!”

她将盒子放入抽屉,再抬头,莞尔一笑:“王上又送东西,又夸个不停的是什么意思?”眯了眯眼,再把秀眉微挑,“莫不是……心虚了?”

作者有话要说:“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

“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金·元好问《同儿辈赋未开海棠二首》

第77章

闻人弈:“心虚?呵……”

燕妫笑得越发玩味:“难道不是么?王上这般殷勤, 恍惚还以为臣妾今儿过生辰呢。”

还不就是因为沈柳月喂的那块乳糕。他早料到燕妫贯微洞密,定是察觉了,可燕妫不提他也没底气提,等到这会儿她笑话他心虚, 这才算把窗户纸捅破。

闻人弈脸色顿时泛苦, 很有些无奈:“那乳糕, 孤别说吃,就是嘴皮子都没沾到, 她一伸过来, 孤这脖子就自觉往后缩。”

燕妫偏着头看他,等着听他的解释。

“真没有!”

“没有什么?”

“没想法。”

燕妫:“王上当臣妾是傻的么?”

闻人弈哑巴吃黄连,他清清白白绝无歪心思,却又该如何证明自己呢, 把肚子刨开?

燕妫被他一个大男人的委屈样逗乐了, 捂着嘴哈哈直笑:“王上当臣妾傻的么, 那沈柳月是什么人,臣妾岂会不知,她自入宫第一日起就有了心思。王上这颗鸡蛋是没缝, 却架不住有苍蝇来叮, 说到底也只能怪鸡蛋太诱人。”

闻人弈:“?”

燕妫:“再者说, 王上是拎得清看得明的人,就算有两意,也不会跟她沈柳月对上眼,非要夹在朱沈两家中间趟浑水。”

闻人弈“啧”了声,颇不满:“什么叫‘就算有两意’,就算不是她沈柳月孤也生不出多余的心思。”

燕妫没忍住笑:“好,没心思。”

一言以蔽之, 燕妫是看见了,可她又不傻。

闻人弈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她会误会,他就失了方寸,硬是为几句话就解释得清楚的事费力做那一番铺垫,结果却叫她笑话了。

当下汗颜:“也罢,就算给依依添一段笑料。”

燕妫笑他好一阵,终于正色道:“这个沈柳月,说起来也是可怜。他沈家惯来如此,用女儿的亲事来为自家牟利。晖儿他娘便是一例,好在朱乘风浪子回头,夫妻俩恩恩爱爱,若没变故也算是一段佳话。可这沈柳月,一朝被推出来,却进不得退不得,更加凄惨。”

说到正经事,闻人弈冷哼道:“沈柳月心高气傲,从小娇宠着长大,按沈家历来的手段,她再不济也会嫁给殷实人家做当家主母。今朱乘风不仅娶过妻,生有一子,对亡妻恋恋不忘,还是个瘸子,她又怎会愿给这样的人做继室。”

燕妫:“可她再不愿意,还是被送进朱家了。她如今若想挣脱桎梏,唯有王上可以帮她,王上又是人中龙凤,儒雅如玉,爽朗清举,就算她没那样的打算也难保不被王上所吸引。那么她做出喂糕点那样的事,也就算不得奇怪了。”

这话悦耳动听,闻人弈想再听一遍。

“倘若能够入王上的眼,最终进宫为妃,沈家还巴不得呢。今送沈柳月入朱府不就是图个义子么,若沈柳月能够入宫,生个一儿半女的,晖儿在沈家眼里能算什么。”

晖儿届时必是弃子,甚至被当成绊脚石。不说别的,就是单为沈夕月的儿子着想,也不能让沈家的女儿入后宫。

闻人弈:“沈家重利薄情义,这样的人家不可重用。”

燕妫:“是啊。但见沈柳月也是个可怜人,臣妾不想跟她计较这些小事,再说王上马上就要出宫去,等回来时候她都已回朱府,想再引诱王上也得等下次入宫,那又何须臣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徒增烦恼不是么。”

闻人弈心头大安,自己这位王后心思通透,不愧是他亲自挑的。因十分畅爽,如饮了佳酿般痛快,忍不住出手轻刮佳人鼻尖。

“嘁!”燕妫躲开他,又笑,“对了,臣妾原本还在苦恼,等沈柳月离宫时该赏些什么。那沈家什么都不缺,稀罕物哪样没见过,臣妾手上没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她,正巧了,这盒螺子黛到时候就给她吧。”

又说回螺子黛,闻人弈忽想起她那只缝补过的袖子,心头涩涩不是个滋味。想他到底也是一国之主,妻子却得跟着省吃俭用,平常他未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到今时今日才发现燕妫竟这般省。便打开她的妆奁与珠宝匣子,赫然见里头空荡荡,只留了两套撑王后身份的头面。再检查脂粉格里,胭脂盒半新,里头的膏体不似他之前赏下来的那种细腻。

“怎么就这点东西?”他错愕。

燕妫倒是淡然:“宫里已许久没有添置器物珍宝之类,可该赏的又不可不赏,还不是紧着原有的那些给,渐渐的就见了底。一些赏不出手的,臣妾就找了信得过的线人,把东西拿出宫典当,换成银子再入账。”

闻人弈更加错愕。原来她前阵子说省出来一笔钱,是这么省出来的。

燕妫不以为意:“借着这次典当东西,掌握住宫内外的典当途径,以免将来有贼子偷宫里的东西拿出去换银子,如此一算,可是大赚了。”

闻人弈被她这一点不心疼的样子弄得好不茫乎:“……”拿起小巧的胭脂盒细细一瞧,凝了凝眉头,又问,“这里面的东西,怎不如孤当初给你的那些细腻。”

说到这个,燕妫也有一番道理,当下叹道:“宫里采买的东西一向比外头的贵。以一颗白菜为例,先出宫去买,回来再经挑拣、清洗、做成菜、端上桌,全部都由不同的人负责,每一个人都得发一份月银。中间采买办或多或少要吃些回扣,就算臣妾今日打死了八个,也禁不了这些勾当。买一次胭脂也是同样的道理,倒不如交给瑞香做,反正她喜欢做这些东西。”

“孤的王后可是越来越会当家了。”嘴上是夸,然心里却免不得心疼。

“左不过是做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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