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员刺耳的骂声中,赵宇杰突然松了下手,偷东西的少年得以解脱,拉开玻璃门就往外面跑。
少年穿得单薄,人瘦,怀里揣着一包偷来的面包,跑起来像一阵风,刮到街角就不见了。
店员阿姨知道追不上,就不再追了,站在门口骂了几句:“小时候偷面包,长大了还不得偷金偷银。”
另外一名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抱怨道:“真倒霉,本来工资就不高,还得贴钱进去了。”
老板跟她们说过,要是店里的东西被偷,就从她们的工资里面扣。
小姑娘看见赵宇杰,见这个男人长得高高帅帅,赶忙收起埋怨,摆出一副温和的笑脸:“虽然人没抓住,刚才还是谢谢您了。”
赵宇杰嗯了声,眉眼低垂,并不准备搭腔。
这姑娘长得其实不错,要搁平时,他早该跟人攀谈起来了。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好,比外面的天气还糟糕。
店员阿姨拿出手机要报警,小姑娘说:“那包面包也就十块钱,算了吧。”
店员阿姨不依不饶:“不行,必须报警,哪怕一块钱也得报警,不然被别的人知道,还以为咱们店好偷呢。”
“警察开着警车来一次,以后保准没人敢偷了。”
赵宇杰掏出手机:“面包钱我付了,你们店被偷的事我也不会往外面说的。”
店员小姑娘脸红了一下:“先生,您人真好,不过,让您付钱到底还是不合适。”
赵宇杰:“刚才那个孩子我认识,所以,我来付钱,十倍二十倍都行,不要报警。”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表情也是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就好像偷了东西的人是他,所以由他来赔偿。
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才说道:“既然你们认识,那您回头最好跟他说一下,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我按原价收您的钱吧,请出示一下付款码。”
赵宇杰出示了付款码,付了钱之后,整个人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像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的那颗巨石被暂时挪开了一样。
店员阿姨看了看眼前这个略显奇怪的男人。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很贵很有质感的那种,谈吐和气质也不像俗人,跟刚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怎么会认识的。
店员阿姨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赵宇杰:“我弟弟的同学。”上次给礼礼开家长会他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见到过。
店员小姑娘突然“哎呀”一声:“完了,收银机坏了!”
她想起来:“机器是上周新到的,不可能坏掉,是刚才那个学生,他跑走的时候把机器撞倒了,我扶了起来。”
“肯定是那个时候撞坏的。”
店员阿姨拿出手机,看了看赵宇杰:“既然只是您弟弟的同学,那就算不上什么亲近的关系,这台收银机两千多,不是小数目,我们是一定要报警的。”
——
十点四十分,严乔打开家门进去,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你的小可爱回家了,请查收。”
宁舒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了,听见严乔的声音,一动也不动,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指尖被他弄过的地方还是能感觉到热意。
她把自己的脸藏在了被子里。
通通电话还行,直接面对他,她有点不敢,她被他舔过了,身上不管穿着多厚的衣服,在他面前就都跟光着身子什么都没穿一样。
严乔回到房间洗好澡,敲了敲宁舒的房间门:“给我买的裤子呢?”他知道她没睡。
宁舒打开一条门缝,没露头,从里面递出来六条内裤,隔着一道门对他说道:“先拆一条试试,不合适的话其他没拆过的还能换。”
严乔接过来看了看,没想到她说的裤子是内裤。
他让她给她买内裤,只是嘴贱调戏她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当了真。
严乔直接拆出来一条看了看,说道:“小了,装不下你的大宝贝。”
垂眸看见门缝里伸出来一只手,女人的声音如同蚊子哼哼:“把那五条没拆的给我,我拿去换。”
严乔本来还想逗逗宁舒,起码让他看她一眼。
她只隔着一道门跟他说话。
想到自己感冒了,她不愿意见他也好,省得传染给她。
他坚信自己今晚睡一觉,明天就能好,所以明天再来调戏她。
宁舒拿回内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知道为什么要滚,不滚就感觉心里躁动难安,所以要滚一滚,动一动才行。
宁舒滚了一会,听见严乔又来敲她的门。
“过来接一电话,赵宇杰打来的。”
宁舒整理好身上的睡衣,打开门接过严乔的手机,不太明白,为什么赵宇杰这么晚了会打电话找她:“喂?”
赵宇杰:“宁老师,你们班有个叫苏潘阳的学生在我这儿。”
宁舒听到这个名字,皱了下眉:“你们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苏潘阳比一般同学都要刻苦,就是成绩提不上去,始终在中游,这可能和他上课总是走神有关。
宁舒想不出来苏潘阳为什么这个点不在宿舍睡觉,而跟赵宇杰在一起。
赵宇杰:“我们在青柠,你跟乔哥过来吧。”
挂了电话,严乔带着宁舒到了青柠。
二楼一间包厢,宁舒跟在严乔身后进来,看见坐在桌边垂着脑袋的清瘦少年。
苏潘阳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班主任,声音很低:“宁老师。”
宁舒看人没事,稍微松了口气。
赵宇杰没当着孩子的面说话,把宁舒和严乔带到另外一个房间,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我没让人报警,帮他赔了钱,在路边抓到,带回青柠来了。”
宁舒听完,好一会没说话。
苏潘阳不是那种坏孩子,不会故意偷东西,唯一可能就是他是真的饿了,实在没有钱,,没东西吃,才会去偷面包。
宁舒皱着眉,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荒谬。
苏潘阳的家庭条件确实不太好,他是从偏远县区的农村考进来的。
在物质十分充裕的现代社会,农村家庭收入也都不低,不至于饿到去偷东西吃。
宁舒去找苏潘阳,严乔递了根烟给赵宇杰,两人靠在窗边看着外面,什么都没说。
宁舒把门关上,走到苏潘阳面前,坐在他身侧:“跟老师说说,是不是家里人没给生活费?”
宁舒这才注意到,已经冬天了,这孩子脚上依旧穿着秋天的网面球鞋,身上的冬季校服也短了一截。
苏潘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直不吭声,因为羞愧,不敢抬头看人。
宁舒看桌上的水凉了,帮苏潘阳倒了杯热的:“你不是还给吕卉卉捐了两百块钱吗,怎么不留点自己花?”
苏潘阳抬了下头,皱着眉:“我没捐过。”
他低声道:“自己都快饿死了,哪管的上别人的死活。”
给吕卉卉捐款的时候,班长一个一个问,每个同学都捐了,他一到课间就装肚子疼,去洗手间躲着。
宁舒大概知道了,那两百块钱大约是班长替他捐的。
“那你跟老师说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老师看看学校这边能不能帮到你。”
苏潘阳没说话,宁舒看了一眼桌上吃了一半的面包,没有催促他。
沉默片刻,苏潘阳突然抬起头来,声音低而沉重:“宁老师,你听说过有人饿死吗,不是旧社会,就是现在。”
不等宁舒的回答,他继续说道:“我妈妈,死了,饿死的。”
像是很久没吃过饭没力气一样,他的声音太低了,低到几乎听不清。
“本来好好的,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上不能动了,连发声都困难。奶奶为了给我筹学费,出去打工,拜托周围几家邻居给我妈妈送饭,”苏潘阳低着头,顿了一下,声音越发难过,“他们忘了,他们都以为别人送了,就都没去。”
所以他妈妈活活被饿死了。
他的饭卡早就没钱了,也不想问年迈的奶奶要钱。
宁舒递了张纸巾给苏潘阳,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很难受。
上个月苏潘阳请过假,只说他妈妈是生病去世的,没想到真相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