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室友还是个手|机|铃|声震天响的主,被这条消息吵醒之后,差点没把周自渡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一顿。
落地之后,三个人又是急速打了滴赶往第一医院。最着急的其实是周潜静,在去的路上,她的手其实一直再抖,深呼吸都做了好几次,周自渡自然也是着急的,只不过他不能表现在明面上,否则这不是让周潜静更加焦虑吗。
周自渡到了医院几乎是奔到护士台前的,半夜时分,医院里的人不多,知道急诊处水深火热的人也不多,那护士台里当班的护士还在睡觉,周自渡先是瞧了瞧桌子,指节敲在实心的桌子上发出的声音实在是有限,话不如那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护士的鼾声来得响。
实在是顾不上别的了,周自渡直接把手探进去,用力拍了拍护士的肩头,护士好像睡得也不很安稳,被一拍吓得立马醒过来了,还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
许是做梦还没有缓过来,看这周自渡,一脸惊恐地问:“你……是人是鬼啊?”
周自渡:“……”
得嘞,周自渡连她的梦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不过此刻是万万顾不上跟她扯皮的,周自渡飞快地问:“你知不知道窦春芳在哪里?”
护士:“……啊?谁?”
周自渡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窦春芳。”
护士打了个哈欠,顺便还伸了伸懒腰,翻开一本本子:“窦春芳……让我帮你找找啊……是不是刚送来的哪个老太太啊?”
周自渡想了想,颅内飞速旋转着——因为这个护士刚才睡了一觉,所以也许她认为的“刚刚”已经是挺长时间之前了,她既然说是“老太太”,那就应该是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周自渡反问道:“是不是一个工人送过来的,说的症状是倒地不起?”
护士清醒了一点,听了他这番话微微又有些犯困了,烦躁地说:“我就一护士怎么知道,要说也不是跟我说,你跟我过来吧,我带你去。”
她大概以为周自渡是默认了。
护士迷迷糊糊把他们带到一间手术室前,稍微眯了眯眼睛,好像在确认什么,然后随意地说了一句:“好像是这里吧,要是人出来不是的话你再来找我。”
周自渡:“……”
还有这么随意的护士吗?还能再随意一点吗?——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现下也没什么办法了,就是这里面在做手术的人不是外婆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等了。周潜静在外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手术门前来回踱步,走来走去,周自渡和叶承都觉得挺晃眼的,但是又不能明说。
只能眼不见心为净地闭上了眼睛,周自渡来回磋磨着自己的手指,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只能在裤子上摸一摸擦掉,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紧张的时候要把手搭在膝盖上来回磋磨了,估计就是这个道理。
手术室门前“手术中”的字样火红,这灯晃眼,大半夜的,医院里却灯火通明,映着手术室里的水深火热和手术室外的焦急等待,门内门外两行人,没有一个人室放松的,窦婆婆在里面接受着手术,现在生死未卜,不知道那些自称能够“力挽狂澜”的医生能不能真正发挥他们“挽狂澜”的作用,关键时刻能不能拉上窦婆婆一把,把她老人家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
窦春芳——多好的一个老人家啊,一直安分地经营着她的那家小店,拆迁之前,一直为邻里服务,这个谁谁今天来买东西没有带钱,完全可以先赊着,日后就算是不来还,她也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周自渡清楚的记得,舒璇还在那里住的时候,自己还在那里帮忙的时候,窦婆婆的笑颜,那个时候真的是他们三个人最最开心的时候。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要出门上大学的时候,她硬是塞给他的钱,那苍老的布满皱纹的手,带着一点冰凉,却还能感受到少有的温暖——至少那种温暖从来没有在周线身上得到过。
饶是周显身上的温度再高——就算是他整个人烧起来,也给不了这种带着真正亲情的温度。外婆,算是唯一一个还在世,还联系,还能对他们好的长辈了。
如果外婆也去了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能够带来亲情的,也就只有姐姐了,可如果姐姐再受这一下的刺|激,刚刚好一点的精神状态,还会像现在这么好吗?
周自渡意识道自己越想越歪,自己在心里“呸”了几声。
现在他好像有点耳鸣,耳边萦绕着的,全都是外婆叫唤他的声音,一声声的“自渡”,从小到大的,有开心呢的,欣慰的,愤怒的,悲伤的……
周自渡觉得气血好像有些上头,搞得他有些晕乎乎的,他用力摁了摁太阳穴,能保持自己灵台吊着的一线清明。
周潜静好像终于走累了,在周自渡旁边坐下,一手搭在周自渡肩膀上,胸口起伏很大,周自渡知道她在哭,于是搭了一只手到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握住她的手,然后把它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
他声音略略有些沙哑了:“姐,没事的,外婆会没事的。”
周潜静点点头,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叶承破有些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不过此情此景还是不适合争宠的,更何况这两人最难的时候也都在一起相依为命,如果连周自渡的醋都吃的话,他这个姐夫做得也是数是太失败了。
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拿了一张餐巾纸递给周潜静,后来觉得不好,索性凑上去帮她擦掉了眼泪,周潜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多年的相处,叶承自然也知道她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便是“谢谢”的意思了,他心里有点落差——原来在她心里,还是跟我这么见外啊……
第四十五章
“手术中”的灯倏地灭了,三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整齐得甚至有些诡异。
一个医生先是从里面走出来了,看得出有些精疲力竭,他用力涅了捏眉心,周潜静第一个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医生,我外婆怎么样了?”
他好像一下子有些吃惊,随后很自然地把周潜静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扒拉下去:“老太太已经没事了,只不过以后可能会有些后遗症……老太太这次是突发性脑溢血,你们平时太不注意了,老年人应当多做体检,这样有什么病症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那医生叹了口气,好像还想再说什么,不过他看了里面一眼,护士们正准备着把窦婆婆推出来了,于是话音戛然而止,他顾自走了。
周潜静还没来得及答应,后面就传来“让一让”的叫声,周自渡拉了她一把,手术间里推出了一个人。
三人跟过去了,那些个护士看了他们一眼,也就默应了这一举动。
窦婆婆脸色泛白,甚至……有些灰,看不出一点人气,呼吸导致的胸口起伏被掩在被子底下,根本也看不出来,周自渡一时有一种错觉……感觉这个老太太好像已经……没气了……
这时周自渡才意识到,原来外婆也是这么弱不禁风,原来生与死真的可以是一瞬间的事情……记忆中,这个老太太总是十分强势,一个人管着这一家小店这么多年,从来说一不二,能够说拿出自己所有积蓄就拿出来,从来不会优柔寡断……
就是这样一个老太太,周自渡曾经从来不把她与寻常人家坐吃等死的那些老人做比较,在外婆的一举一动间,仿佛她是一个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累的人,可原来她也不能逃脱世俗的生老病死。
这便是生命了……
护士帮她把输液的瓶子挂在病床上头,老太太平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似乎还带着微笑,即便是方才经历过这么一场九死一生,老太太脸上竟然还带着微笑。而这微笑似能感染人一般,原先心里大起大落的三人,现在竟然也出奇地平静下来了。
周潜静|坐在病床边的小椅子上,周自渡站在她旁边。
叶承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他的旁边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况且这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姿势给他站着或是坐着,于是他干脆拎起一边的水壶,道了一声:“我去倒点水。”
随后就独自出去了,那两人也没有说什么。周潜静轻轻握着外婆的手,那苍老的手上已经不满了皱纹,摸上去也是凹凸不平的,全是岁月沧桑的痕迹,周潜静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握这只手是何时何地了,曾经的记忆好像已经随着对周显的愤恨之淡,一起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