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嫏问:“可会下棋?”
林半夏望着棋盘上混混乱乱的黑子和白子,有些犹豫地掀了掀唇,还是道:“回禀娘娘,下官不会下棋。”
她年幼时,外祖父上前没有发迹,只是太医院里一个平庸的小太医。而他的父亲更只是一个普通医馆的郎中,彼时家里人不多,父亲还经常要去山中采药。
林半夏就跟着她,从来没有谁教过她玩这些文雅的东西,每日都只是埋头在草药堆里,挑挑拣拣的选择各色的草药。
第99章
“不难, 不会的话,本宫教你。”楚玉嫏温婉一笑,“这宫里寂寥,东宫也没有什么姐妹, 你来了, 陪本宫说说话也好。”
林半夏有些摸不准她的念头, 就点了点头,恭顺的应了是。
事实上, 楚玉嫏也确实没有别的意思, 她将黑色的一碗棋子推到了林半夏面前:“这棋子占位讲究一个气……”
她细细的说着规则,一点一点的教着。林半夏也是难得有空学这些,听得便格外的认真了。
楚玉嫏从前在楚家时,虽然也是成日在府中待着。但是家里头的姊妹也多, 时而办办赏花宴什么的。或者那些勾心斗角算计的事情, 落了眼里也跟看戏一般的有趣。
如今来了东宫, 却格外不适应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稚儿了,时间过的快的紧,两年前稚儿还小的很, 与她住在一个院落, 时时要让人盯着, 免得他乱来。
还有孟凝香,她也离开很久很久了。
虽然长蓉和苏芷一直都在,但是有的时候,楚玉嫏还是会感到一阵的孤寂。
她需要找个人陪着,代替从前那些故人的位置。
两个人坐在软榻上下着棋,林半夏学的快,但是也只是勉强入门级的哪里是楚玉嫏的对手。楚玉嫏便笑着与她讲着棋路是什么, 要如何走才能赢。
长蓉和苏芷就如同从前在关雎院一样,坐在屋中做着针线活计。两人瞧着自家小姐与林医女下棋的模样,不由得觉得颇有些熟悉。
苏芷一边给手里的绣绷下着针,一边与长蓉插话道:“娘娘从前在楚家的时候,也是这么教小公子的呢。”
长蓉看着自家小姐,想了想道:“还是这样的娘娘,看着真实些。”
“这东宫之中冷清的很,也没有什么姊妹能和娘娘说说话。”苏芷就笑弯了眼,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得意,“这东宫之中连个侍妾都没有,更别提侧妃了,太子殿下也从不想着给娘娘找个姊妹。不像晟王殿下,府中后院热热闹闹的,晟王妃啊整日忙着和府里妹妹们打交道,哪里像我们娘娘这样啊。”
长蓉看了她一眼,不由扑哧一笑:“得了,你就知道贫嘴。”
这天之后,楚玉嫏也经常召林半夏过来坐坐,也不光是下棋,还会与她一同弹琴,刺绣。这些都是林半夏不会的,楚玉嫏就慢慢教她。
外祖父说的没错,娘娘果然是多思多虑了的性子。
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不放宽了心,郁郁之下病情定然会加重。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林半夏是真心觉得娘娘人不错,脾气也好待人又随和。她是真心希望娘娘能够好起来的。
林半夏回忆着来太医署之前的日子,乡野之间虽比不得这青砖红墙,却是自由的许多。
她也会与楚玉嫏说起自己幼时的事情,比如和父亲出门采药,有时候也能碰到几个兔子窝,会顺手捞出来好多兔子。
山野间从来没有那些约束人的规矩来,想要如何便如何。山间的清泉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河底的沙石泥土,有的时候还会看到有小鱼小虾从石缝里头穿过去。
有时候她在山间采累了草药,看见溪流处就会坐在岸边石头上,脱了鞋袜便将脚放进溪水里。溪水凉凉的,泡着脚十分的舒服,放一会儿还会有鱼儿过来啃食你的脚。
楚玉嫏听的有些向往,面上便微微露出有些忠贞的,手上拨弄着花草的。
她道:“半夏,有的时候,本宫倒挺羡慕你的。”
林半夏微讶:“娘娘金尊玉贵,羡慕下官做什么?”
楚玉嫏眼眸里就霞光流出一般,她笑了笑。怎么能不羡慕呢,若是在乡野间长大,想来也没有那么多束缚了吧。母亲不会走得那么不明不白,稚儿也不会从娘胎里出来就带了毒。她们一家三口一定快乐无忧。
转眼间便到了最热的时候,七八月份的蝉嗡嗡的震动着翅膀,在茂密的树冠间知了知了的叫着。
午时的太阳火热的很,就算房间里头放了冰块,桌子上还放着冰鉴,也还是热的紧。
楚玉嫏神情厌厌地靠在软榻旁,几个宫女在旁打着扇。
长蓉笑着从外头匆匆的进了来:“娘娘,小公子给您的信。”
“快些拿来。”
楚玉嫏原本有些倦怠的眸子一下子就闪过一丝亮光,她坐起了身子,接了信,拆开来就细细的看了起来。
信封里面的信一共是两张,一张是楚稚手写的,这么久见不到阿姊只能通信,他也懂事的很了,信里除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一桩桩小事,剩下的就是絮絮叨叨的问候。另外一张是白蓠和于茱的,上头写的是楚家近日的情况,以及楚稚近日发生的事。
她就展开了稚儿的那一张,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行工整的小字:“稚儿问阿姊安,阿姊在宫里可好?”
那纸张不大,却絮絮叨叨的写满了。自序排列整齐,里头的字工工整整一笔一画的,看着好看极了。
楚玉嫏小心的捏着信纸,眉眼中就不由得弥漫出淡淡的笑意。
“这段时间的字,倒是有些长进。写的倒是工整,就是力度还是不够,有些虚浮。”
“娘娘,现在可要回信?”长蓉询问,事实上娘娘每次看了信都是立时回的。
摆在窗边的白瓷描金花盆里的白茉莉开的正好,葱翠欲滴的叶子,白色的花朵舒展着稚嫩的花瓣。
香味清幽扑鼻,楚玉嫏觉得嗓子有些痒意,她拿了帕子掩唇咳了咳,道:“去拿笔墨来。”
“是娘娘。”长蓉应是,很快的便取来了纸和笔,苏芷已经将墨磨好了。
楚玉嫏素手提起笔,一字一句的斟酌,在纸上写下话来。叮嘱他天凉了也切忌不可贪嘴贪食,冰镇甜粥也不能吃的太多。在书院之中,要好好听先生的话,不可怠慢学业,要勤思好学。
这话絮絮叨叨的,却带着亲近之意。
将这封信写完了,楚玉嫏又重新拿出了一张信纸,这次的信是写给于茱和白蓠的。
提及了楚家的一些事情之后,又叮嘱好其一定要照顾好稚儿,一定不能让他吃太多凉的。
长蓉才将那信拿下去,司马静就来了。
“殿下?”楚玉嫏起身迎了过去。
司马静看着她,道:“今日沐修,孤带你出去走走吧。”
“好。”楚玉嫏就点了头。
相较于东宫这边其乐融融,晟王府便是一片惨淡。
为了拉拢朝中势力,司马勋在娶了魏雯安后又很快的娶了两房侧妃,都是高门大户的贵女,若是不论这靖阳公主的关系,这两个侧妃家世也不比魏雯安差。
司马勋坐在正堂上座,下座是几个着着华丽衣裙的女子。
然而正堂之中却站着一个着着黄色广袖襦裙,满头珠钗的女子。那女子僵硬抬着首,地站在那里,就这样看着上座的司马勋。
魏雯安着实没想到,她那般爱他,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却到最后就换来这样一个结局?
“殿下,此事也怪不得王妃姐姐,想必他也是不知道麝香会叫人流产,这才叫人加到妾汤药里的。”坐在椅子上的美人哭的梨花带雨,绿白的衣袖就擦着眼泪,一副悲伤难以抑制的样子。
“都是妾没用,保不住孩子,殿下若是要怪便怪妾吧。”
“又不是你的错,本王怎么会怪你?”司马勋就安抚的冲着那梨花带雨的美人使了个安抚的眼色,道,“你且放心好了,不管如何本王一定为你和死去的孩子讨回个说法。”
“多谢殿下。”美人擦着眼泪,双瞳之中犹带泪花,却还是努力的做着微笑的表情。
司马勋却没有露出疼惜的神色,而是冷漠的看着站在下头的魏雯安,冷声道:“你身为王妃,却连个后院都管不好,究竟是居心何在?难道你就当真不想让本王有自己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