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容夫人今夜在场,宋时矜也依旧眉间恹恹,懒散的举杯敬酒。
范柔安仍旧坐在那头的位置上,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这次宋时矜率先收回目光。
这人说她蠢,此话虽不假但她也是个可怜人。
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是暗波汹涌。
容铖坐在宋时矜右手下方,他的视线在对面的端亲王身上停留片刻,这一眼被宋时矜瞧见,敬酒时才有空问及发生了何事。
这些天宋时矜照料姚皇后,无暇顾及容铖与宋陵郅所商议之事。
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似乎并不如同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譬如仔细留意下,端亲王与范太后偶尔的对视,宋陵郅与宋陵启抬起酒杯时,眉眼间的提防。
中途离场吹风醒酒时,容铖跟了出来。
宋时矜偏头,“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容铖大抵是喝得有些多,但好在眼神依旧清明,扬扬下巴:“走走吗?”
宋时矜无奈,跟着他绕着石子路一圈又一圈。
直到一阵冷风吹起,容铖将她拉进红梅园,寒意稍稍消散开。
容铖笑:“你这是什么脸色?”
“我这是给你看的脸色!”宋时矜嘟囔,“每次一有事情都瞒着我,那我以后也不想知道了。”
“那我告诉你成吗?”容铖揉着太阳穴。
宋时矜冷哼:“我不稀罕了。”
看着她这样一副傲娇模样,容铖稀罕的紧,趁着醉意将人捁进怀里喃喃道:“不行。”
实在是懒得跟酒鬼计较,宋时矜挣脱开就要走。
谁料容铖一身酒气的从身后将宋时矜抱住,高挺的鼻梁嵌入她脖颈,冰火交融,容铖委屈的问:“长公主殿下是不要我了吗?”
宋时矜翻了个白眼,抬手推他却发现这人力气大的推不动。
无奈之下,宋时矜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容铖推着她往里走,双手紧紧交握,不要脸的继续道:“要亲亲才能好。”
宋时矜咂舌:“……”
不等她的回应,前头正好是个假山。
容铖将宋时矜在怀里转了个方向,而后揪着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宋时矜仰起头,下一刻,满腔酒香滑入宋时矜的唇舌之间。
酒香与宋时矜的香气融汇在一处,容铖沉溺其中。
仍旧还记得全部记起前世回忆的那个夜晚,他独自一人裹着披风立在窗口,看着西凉的方向也站了很久,只是唯有口中的那声“淑嘉”怎么都唤不出来。
自那时起,容铖便暗暗发誓。
哪怕今生冰雪消融,世间毁灭。
他都要抓紧宋时矜的手,再不叫她失望。
思及此,容铖真情实感的用了些力,把宋时矜咬的一个激灵。
她猛地抬头撞了容铖一下,两人分开后,宋时矜捂着嘴巴往后退。
不可置信的盯着容铖,满心都在想。
她爱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50章
这夜宋陵郅为庆祝姚皇后身体痊愈, 特意在南湖边燃放烟花。
一行人纷纷立于栏杆处,宋时矜与容铖也已经回归偌大队伍之中。
等宋时矜站定,容铖在暗处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宋时矜察觉到稍稍侧脸,拧眉反手捏住他的指头, 趁着着间隙, 容铖将一张纸条塞进她手心里, 继而松开。被这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的宋时矜小心收回手,垂眸看时才发现这是真的。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云霄刻意挡住旁人视线, 宋时矜避开人缓缓打开。
纸张上只有几个字——亥时三刻。
宋时矜的眉头皱的越发紧, 再回头看人,发现容铖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等到烟花结束,她都没有见到容铖在哪里。
回到永乐宫,宋时矜反复打开纸条, 起身焦灼的在殿内走走停停。
云霄备好明日宋时矜需要穿的衣裳, 轻声道:“怎么了?”
“这纸条颇有几分不对劲。”宋时矜按着太阳穴, 抿唇道:“他怎么会突然递给我这样一张纸条呢。”
云霄给宋时矜斟满水,抬眼:“该不会是容将军想要约您在这个点相见?”
“不会。”宋时矜摇头。
她多少是了解容铖的,那人骨子里面的守礼与矜持从来都不是作假, 怎会在这个时辰约她。
两人没在继续议论, 殿内清净一片。
待到沐浴时, 宋时矜靠在浴池内,闭着眼睛活动着脖颈。
容铖这些日子忙着操练兵马,若不是这回姚皇后生病,宋时矜只怕会很难与他有多次见面。
思及此,宋时矜隐隐之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地坐直身子,回头唤:“云霄。”
“殿下。”云霄一直在外候着,此时快步入内。
宋时矜皱眉:“这个时辰, 该不会是有大事要发生。”
云霄诧异:“那现在该怎么做?”
听闻这个回答,宋时矜下意识抬眼看向她,只见云霄一脸认真。
大抵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凡是宋时矜开口,云霄从不问为何只应答。
宋时矜垂眸轻笑,而后道:“让宫里的宫女们都警醒着点,待亥时三刻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要四处乱跑,备好咱们的兵器,让暗卫部署在各个角落,绝不能放进来一个。”
云霄面色严肃,双手抱拳:“属下遵命。”
一切都安排好后,宋时矜的睡意却是逐渐消散了。
她穿着黑色夜行衣站在窗口,若如她所猜想,莫不是端亲王与范太后在今夜决定鱼死网破不成。
思及此,宋时矜心里某个念头忽然蠢蠢欲动起来。
等云霄进殿,她才道:“咱们去太后宫里。”
“不成。”云霄立即出声制止,担忧道:“若是出了事情可怎么是好。”
宋时矜反手摸来桌上的匕首,拔下刀鞘看了眼,重新合上装进筒靴里。
她垂眸低声道:“我怀疑范太后要反。”
此言一出,云霄脸色瞬变。
宋时矜缓慢抬眼,面色沉静:“其中很有可能也有端亲王的手笔,还有姬氏一族与范家,此事关乎江山社稷,云霄,我们不能走错一步。”
“可是殿下的性命是属下要头等保护的。”云霄皱眉。
宋时矜拍拍她的肩膀:“此事解决,一切就重归从前了,这样不好吗?”
云霄没作声,宋时矜转身走出去。
殿内安静不已,少半晌后云霄抬步紧跟着宋时矜的步伐。
安排了婢女换上宋时矜与云霄的衣裳歇下,两人悄无声息的从永乐宫小厨房后的院墙翻出去,钻进了范太后所在的慈宁宫。
刚一进去,宋时矜就已经应证了自己所想。
她藏在角落里看着灯火通明的殿宇,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逆王造反那夜,皇宫中也曾于此时一模一样。
这一切看起来并无联系,可宋时矜不知为何,像是明白了多年未解之谜。
慈宁宫内,暗地里四处都是壮丁。
看起来并不似宫中侍卫,更像是宫外寻来的男子。
宋时矜穿着夜行衣在黑暗中飞快行走,屏着一口气丝毫不敢放松。
直到避开所有人,绕过书房从暗门顺利进入正殿时,宋时矜才看到范太后的身影。
她面前站着四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宋时矜算算,若是此时动手,她似乎并没有胜算。
眼下时辰还早,宋时矜带着云霄往角落里缩了缩,打算再等等。
屏风外头说话声不断,云霄挺直脊背让宋时矜稍稍靠着。
“今夜这事情,总归是场冒险之事。”男子开口。
范太后叹息:“哀家又何尝不知,但既然王爷想要动手,那便随他吧。”
男子:“当年那场逆王谋逆案,端亲王做得滴水不漏,我以为他怎么说是能忍的,但没想到……”
“今时不同往日。”范太后抚着袖口上的花纹,眼皮突突跳,“谁也没预想到皇帝竟然会将泰安郡主嫁去西凉,这算是踩上端亲王的底线,他又如何能忍。”
男子停顿片刻,低低道:“可到底他也该为娘娘和晋王殿下想想啊,若是今夜生变,那晋王日后可就是无父无母了。”
话已至此,宋时矜若是再不明白那可当真傻了。
她呆滞的盯着屏风上的图案,满脑子都是适才那男子荒唐的话。
原来晋王宋陵则不是先帝的儿子,更不是她宋时矜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