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番外(167)

作者:沈瑄禾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沈是眼带恨意,柳家害了宋奉安,而今又害了奉安门生,他恨极竟咬破了舌尖,嘴里血腥味弥漫,他一口咽了下去。

李云赋轻轻拽了下他衣摆,“沈兄,不要为我担忧。”

沈是闻言鼻子发酸,一只手在李云赋膝盖上轻轻的揉着,恨不能将自己的换了过去,“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李云赋愣了下,“为人臣子,谁没有抱负?沈兄可以迎风逐浪,扭转乾坤,我也不是只会‘借之以物色,发之以文章’的无能书生!风雨飘摇,你我皆是独木,不聚力齐上,怎还有心管我枝叶茂盛与否?”

沈是埋头不语。

李云赋将他头抬了起来,“若真觉得害了我,便不要输了这一仗。”

沈是与他四目相对,被他勇毅所染,一字一顿的说:“我答应你。”

李云赋咧牙一笑,弯月般的眉显得忠厚率真。

沈是眸中一痛,将大夫留下照看,孤身出了大理寺,却见府衙外一人站着。

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恰好是站在一抹月色下,半明半暗。

沈是张口,发现他出不了声,他无法坦然的和柳长泽见面。

他偏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纵然他知道柳长泽来了,便躲不掉的,但潜意识还是选择了落荒而逃。

来人不出两步便追了上来,直接将一件大氅披在了沈是身上,那大氅是方脱下来的,带着滚烫的温度。

“你怎穿这样少……”

柳长泽不由分说的替他系起了脖子上的绑带,沈是僵硬的呆在原地,口中呵出的白气和柳长泽白的过分的手交织在一起,细长的黑色绑带在来回穿梭,沈是看着柳长泽虎口一道狰狞的牙印出神。

他突然升起了满腔委屈和怨怼,三番四次的轻薄侮辱,层出不穷的无能为力,所有苦痛都是由这一人而起,而对方眼里自己许是这一道丑陋的疤痕,看到时是碍眼的路与求而不得的痛。

沈是奋力一口咬在了他手上,就咬在那个牙印的位置,咬的牙根发酸发疼。

沈是不明白,他分明是伤人者,却觉得那一口是咬在了自己心上,疼的要命。

柳长泽闷哼一声没有挪动,只任他咬着,直到有血沿着手心下滑,虎口的力度轻了些,不轻不重的又不肯离开,柳长泽觉得有些痒意,倒是希望他在咬重一点。

沈是忽觉没趣,他总和个死人计较什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解气了?”柳长泽问。

沈是冷声道:“你若将李云赋的腿还我,我便原谅你。”

沈是疏离冷漠的往前走,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好啊,还你。”

沈是瞳孔骤缩,忙转身向人奔了去。

柳长泽手方抬起,要往自己腿上废去!便教人扑了个满怀,他心里感觉酸酸涨涨的被填满。

“我还没动手……”

腰间的手紧了些。

沈是显然是太害怕了,宋奉安、萧将军、李云赋……若是连柳长泽也出事,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柳长泽薄唇抿成线,犹豫许久,仍是将手覆在了沈是背上,缓慢的轻抚。

柳长泽柔声说:“对不起。”

一滴冰凉落在柳长泽颈部,柳长泽闭上了眼。

“我愿意倾尽所有补偿你,但忘不了他。”

柳长泽感觉怀中之人剧烈颤抖,但很快便平静了。

沈是推开了柳长泽。

柳长泽心中涌起无尽的落寞。

但他不能去挽留。

就这样了断也好,不必为了沈是无所不在的相似而触景伤怀,不必为了沈是愚蠢至极的坚守而怒发冲冠,更不必为了沈是那份炽热执着而乱了心神。

饮鸩止渴,只会肚烂肠穿。

他不怕肚烂肠穿,但沈是呢?

也要像他一样守着一个没有归期的回忆吗?

沈是不发一言的离去,他没有一时意气便将大氅给丢了,将要入冬的天实在是太冷了,他不是为难自己的人,饿了便果腹,冷了便添衣,得不到的人便忘了吧……

不忘又能怎样呢?

沈是无声落泪。

他还能跪在地上求吗?他要什么补偿?大言不惭!他想要回到和小侯爷一起赛马斗棋的日子,想要回到小侯爷眼里心里只有他的日子,即便是老师也好,是老师也好……

沈是双手掩面蹲在了地上。

……

“侯爷怎回来这般迟?”阿良问道。

柳长泽径直往寝房走去,落上了门栓。

他从床底下柜子里抽出一卷画打了开来,标着徽州地方还有三四点血迹。

他便又回想起了那种痛,和今日远远跟了一路见沈是蹲下时的痛如出一辙。

他取下一支笔,铺开一张宣纸便画了起来,那是一幅《大齐盛世图》,行笔落墨都极为讲究,不能分一丝一毫的神,否则便会乱、错、杂,没有半点精气风骨,小侯爷,你记住了吗?

柳长泽吐出一口血来,泼在那宣纸上如点点寒梅。

太傅,我没记住,我乱了、错了、杂了,怎么办……

柳长泽脑海不停流转着午后的一幕,顺和跪在他面前说,“侯爷,符纸一事已有下落。”

“是何?”

“据青玉峰主持说,那是他师兄所创平安符,若觉佩戴之人运势不佳,有血光之灾,便会自燃……”

顺和从怀中拿出一道符,然后放了滴水,便见那道符烧了起来。

柳长泽伸手摸了下,不烫不燃,凭空生火,他想起那日沈是落得泪水……

顺和说:“主持说这是他们用来唬善人的把戏,像火但却是山里两种石头碰到水便会发的光,所以不烫不燃。”

为什么不是。

为什么给他希望。

柳长泽恨的将屋子内摆设砸的粉碎,最后颓然的坐在一片废墟里……

太傅,我真的好想抱住他。

柳长泽看着手上那道血印,握成了拳。

但我上前一步时,却觉得那分明是你在哭……

太傅,你只教我不能乱、错、杂,不能分神,那我乱了该如何是好?

……

沈是翌日醒来时,方从痛苦中抽身,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便见述怀守在了门口。

沈是诧异道:“这么早?是西南,还是围场?”

述怀难耐喜色的凑近轻声,“文大人见了柳尚书和付尚书。”

沈是坐了起来,“好,好,好!西南可有动作?”

“昨夜已见飞鸽四起。”

沈是厉色,“传令下去,七日后入京。”

述怀一惊,“大人不等冬狩?”

沈是狠声道,“冬狩那是扬我大齐国威的时候,岂能被渣宰脏了血气!”

述怀问,“那账本?”

“三日后给他。”

第143章 窝藏

文通在院子里吹了两声嘹亮的哨声,只见空中有黄隼盘旋,他写了一行字,“明酉时送账本于沈府”,塞入了黄隼的脚踝处。

因着字少,那字竟写得与沈是一模一样。

文通半托腮不知在想什么,文查子递了杯姜茶来,文通挪过神去看他,“宋代赵普曾言,半部论语治天下,你如今律学已是见解独到,也该花点心思在文教之上,一味钻深,反而容易落了窠臼。”

文查子狡黠的笑了下,“昨日典簿大人也这般说,还扬言要将律学楼的门锁给换了,不让我进……但国子监都是义父管的我才不怕!”

文通拍了下他晃荡的小脑袋,“还敢取笑先生。”

文查子吐舌,“谁让典簿大人和我论西南之战输了还不承认!”

文通捏了下他古灵精怪的脸,“说来听听。”

“典簿惋惜萧家军之分崩离析,我说那不是他们蠢么?既有退敌千里的实力,为何不学李牧破匈奴先佯装失败,诱敌深入,在一举拿下!反倒一味追击,落入鞑靼之地,死得不冤……倒不知萧家军南征北伐数十载,怎会犯如此低级错误……”

文通摇头,只当小儿无状,不知天高地厚,这哪里是错误,分明是宿敌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

文通方想引导两句,“萧家军必败无疑,因为……”

为什么?文通突然说不出来,好像自从萧将军死后,便觉得萧家军便是一支散兵,又有付尚书从中作梗,兵败不足为奇,但打仗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兵法三十六计,这个征战几十年的神勇之军,为何轻而易举就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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