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宁跑到蔚言身边,抓住她的胳膊问:“蔚言姐,你不能骗我,你告诉我,钦满是不是不想见我,他要想有自己的人生,我可以退出他的生活,只要他好好活着,你告诉我,是不是他让你这么骗我的?”
蔚言别过脸去不看她。
路遇宁又看着周临谙,问:“你们说话啊……”
“求求你们了……”路遇宁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此刻终于达到了极限,她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向后倒去。
——
路遇宁醒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她躺在警局的休息室里,一睁眼,就看到许成行、黎原、周临谙、蔚言都在休息室里。
她坐起身,头疼欲裂,她问:“林钦满呢?”
声线平淡。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终于,蔚言最先出声:“我带你去。”
路遇宁跟着蔚言一路走到停尸房。
蔚言刚要准备开门,路遇宁阻止了她,问:“他在哪里被发现的?”
蔚言说:“在林夫人的墓地,被守陵人报警送来的。”
“他走了有多久?”
“送来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路遇宁在心里默默盘算。
到现在,他已经离开了四个小时了。
路遇宁接过蔚言手里的钥匙,说:“我一个人进去陪他。”
蔚言点点头,默认了。
路遇宁打开停尸房,停尸房的景象一瞬间便暴露在她面前,铁床上的人苍白单薄,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却平白给他镀了一层神圣的光辉,她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笑了。
路遇宁一步一步走近他,她在他面前站定,她看着林钦满安静的睡颜,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与他十指相扣,轻声说:“你想去看妈可以和我说呀,为什么要自己乱跑呢?”
路遇宁用手擦干净他嘴角未处理干净的血渍,眼泪落在他的脸上,说:“钦满,我爱你,真的,你相信我,我会很快来陪你的,你别怕,乖啊。”
“我一定会帮你杀了时屿的,你相信我吗?”
“我这一辈子,不是遇见你满盘皆输,而是失去你,我的人生输得溃不成军。”
“我干过许多混/球/事,但我最骄傲的事,就是小时候,推开了你的门。”
“你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下辈子,我还给你。”
路遇宁俯下身,吻住林钦满的失去血色的嘴唇,说:“林钦满,我爱你。”
“我下辈子,将这些迟到的话,说与你听。”
——
路遇宁走出停尸房,蔚言在外面等着她,她拍拍路遇宁的肩,没有说话,路遇宁说:“蔚言姐,我要找到时屿,你们可以给他判多久?”
“最多四十年。”蔚言说。
“不够,”路遇宁喃喃道,“不够……”
她抬起头,目光狠厉:“我要让他死,要怎么做?”
蔚言说:“小宁,你冷静。”
路遇宁摇摇头说:“不,我现在的做法最冷静。”
蔚言说:“小宁,时屿没有什么犯死罪,法律没办法给他判死刑。”
“那我就让他犯判死刑的罪。”路遇宁语气中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蔚言看着她,最终也没说什么。
——
林预则接到电话,第一反应是林钦满又再搏存在感。
但他挂了电话没多久,许成行便一路杀上了林氏总裁办公室。
许成行看着林预则,一字一顿地说:“林预则,你到现在,还觉得,他是装的!!!”
许成行把手里的死亡鉴定书摔到林预则的办公桌上,说:“你看看吧,这是你的儿子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你倒是给我开出一张医院的死亡鉴定书啊!”
林预则颤颤巍巍地捡起桌上的纸片,看着上面刺眼的死亡通知书刺目异常。
许成行讽刺地说:“林总,今儿可是个大好日子,你们一直以来都不屑一顾,都讨厌的人,他死了,”许成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仿佛真的很开心,“他再也再也没法烦你们了,也再也没有人愿意忍着要命的疼,就为了等你给他签个手术同意书,被你恶语相向地拒绝后,依然像块狗皮膏药,为你掏心掏肺地付出。”
“林总,”许成行讥笑着,凄凉地叫他,“林老先生诶!”
林预则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林预则,”许成行再次叫他,毫不避讳地直呼其名,“你就是个混/蛋。”
“你别这个表情,我明明是来恭喜你的,别一副我欺负你了的样子。”许成行语气轻松,“我给你讲个笑话,我认识一个人,一个傻逼。他满月时连个满月酒都没有,就被他爸爸丢在偏院,到他死,他都没感受过他亲生父亲的拥抱。
他早产,身体偏虚,体寒,一年四季身体总是凉冰冰的。有次他生病,大正月的,被他爸爸赶出家门,老婆和她的小情人在一起卿卿我我。
他走投无路了,跑来我这里求助,当时他身体冷的像块冰,只要用一个简单的怀抱,他就能重新暖过来,你就是不愿意,你们就是不愿意,连施舍都不愿意。
我和你说,他出了车祸,母亲想要看自己的儿子还要偷偷摸摸,那位母亲被路人撞出来的内出血后,他父亲认为是他害死了他的母亲,连他母亲的葬礼都没让他参加,就把他赶出了家族。他被赶出来后,租了一套小平房,房子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除了他以外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和一副结婚照孤零零的挂在墙上!
最后他快死了,他回到墓地,挨个挨个找他母亲的墓碑,找到了却又发现墓碑的族谱上没有他的名字!
哈哈,林预则,你说这笑话好不好笑?”
许成行笑得泪花子在眼睛里直打转,他声色俱厉,“你既然无法好好照顾他,你为什么要救他?!你给了他人生,也毁了他一生。”
许成行把手里的东西甩给林预则,林预则看到那是一本日记,他翻开看了看。
“2019年10月13日,今天我看到爸有些咳嗽,是不是入秋了有些感染风寒?爸上了年纪,我要让哥给爸送点药。”
“2019年11月26日,今天我见到爸和妈了,老两口还是那么恩爱,今天是他们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不知道送的花快递员有没有送到。”
“2020年1月24日,爸妈,哥,阿宁,学长,成行,黎原,过年好啊。”
“2020年2月17日,爸工作的时候出了个错误,我悄悄地把它改了,应该没有人发现吧?爸是老总,这么重要的事不能出错。”
……
2020年4月3日那天,日记本的主人只写了一个日期,林预则清楚的记得,那天,是陈舞过世的日子。
“2020年6月12日,我想回家了,爸。”
林预则越往后翻,表情越震惊,时间截止到2020年6月12日,林预则颤抖着声音问:“这是他的?”
“要不然呢?”许成行冷冷地说。
“不不不,”林预则连连摇头,“林钦满不是这样的……”
“你躲什么,这是你做的漂亮事啊,做得出来却承担不起吗?耍流氓啊?尊敬的老先生,我就是要,把他的一生都说给你听,你不是觉得他这一辈子你缺席的太多了吗,这多简单,我讲给你听啊。”许成行笑着说,“你哪里缺席他的人生啊,他的每一次伤痛都有你的身影。”
林预则的眼泪夺眶而出。
许成行转身就走,他坐回车上,喘着粗气,黎原探过身来抱住他。
许成行终于绷不住了,他哭着说:“你说,林钦满他才二十七岁啊,为什么他才二十七岁就走了呢?他走的时候,只有三分之一个胃,心肝脾肺功能都不健康,现在,他们还要拿走他的眼睛,他们连他死都不放过他,他竟然也同意签器官捐赠书,他什么时候签的啊,他自己也不放过他自己,黎原,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许成行声音战栗不成句,黎原紧抿着唇,手扶着许成行胳膊,他也想质问老天,这世间,到底给了林钦满多少温情,才逼的他决绝的踏上这条不归路。
——
路遇宁最后还是找到了时屿,她二话没说坐在时屿家里的沙发上,说:“林钦满走的那天你干了什么混账事我已经知道了。”
时屿似笑非笑:“哦?我做了什么?”
路遇宁没有被他这种态度惹恼,她从包里拿出两个骨灰盒,时屿的瞳孔就在那一瞬间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