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萨卡静静的听着,一点反应也无。
游客叹息地问,“你呢?要回去还是继续找遗迹?”
马萨卡轻轻地摇头,“我不回去。”
“那你要去遗迹?”
马萨卡也摇头,抬起头平静的望着游客,“请带我去那片沙地。”
游客瞬间明白了他赴死的意图,急急地劝,“寻死没有任何意义!马克死了,我们该更加珍惜自己的命!你先回去,明年再来好吗?回去认识其他人,交更多朋友,再一起探险,做想做的事。”
这话游客自己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在里面,或许她是真心期盼马萨卡好,更或许她只是太想借住他们离开这里,不甘心两个向导都一起失去。
“我们从来都是一起出发,再一起回家的,我已经没有想做的事了。”马萨卡依旧平静的望着她,平静的像一滩死水,再激不起一起波澜,“我知道游客小姐想回家,没关系,车里还有很多物资,一定可以回家去。”
连她也考虑过了吗?游客叹了口气,觉得大脑有点抽痛。
她实在无法理解,人应当是那种失去谁,失去任何人都可以振作起来,重拾希望的生物。包括她自己,从莫名其妙来的这里,就没有遇到过一件好事,可她从没有想过要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只是因为失去队友,朋友,就要寻死觅活,那世上的人就要死掉大半了。更就不要出来探险,好好呆在家里,什么事都没有。
她刚腹诽着,又忽然想起友客鑫篇那场屠杀,蚂蚁篇那些村落。
算了,猎人世界,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就没有安全的地,如果安全,那就是危险还没看到你。
游客心里一阵窝火,忍不住质问他,“你没有考虑过你的家人,那些爱你的人怎么想吗?”
马萨卡幽幽道:“我没有家人了。”
游客无语了,她想不出怎么阻止一个决心赴死的人了,常理中最有效的劝阻法也失效了。
马萨卡哀愁的看着她,不解的问,“游客小姐,没有稍微想到要失去就忍不住伤心,一旦失去就决定再也无法活下去的存在吗?”
游客木然的靠在椅背上,“没有那样的东西,我的世界很充实,少了什么都可以过,情情爱爱不过是消遣物,我没有那么纤细的神经。硬要说的话我比较喜欢钱,有钱可以轻松很多,没有也一样过。”
她的耐心耗尽了,随便吧,只是一个稍微相处过一段时间,有些好感的npc,死活与她无关。
马萨卡却低下头,似乎在为她感到惋惜,“太可惜了……游客小姐。”
游客敷衍的应下,将他带到沙地。
她忽然想到,马克被流沙吞噬了,只是她的猜测,万一不是呢?
“喂。”她叫住他,“我只是随便猜的,也许不是真的,所以没必要……”
马萨卡眼中闪着一丝亮光,像天上最暗淡的星星,“但是马克真的不会回来了对吗?他找不到我们了。”
游客无言。如果她是个感性乐观头脑单纯的人,一定还可以说出很多不符合通常情况的乐观猜想,可惜她不是。马萨卡也不是。
马萨卡慢慢的走向沙地,重力与细沙接触的瞬间,沙漠便张开了它的嘴,咬住自投罗网的猎物。马萨卡还不肯悔悟,就那样仍由他,越陷越深。
游客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下陷,看着他自我毁灭。
最后黄沙已吞没到了大腿的位置,很难再有回头路了,马萨卡依旧满怀善意的望着她,“最美好的事物,一定是值得献上生命的。我相信游客小姐有一天一定也会遇到那样的人、事,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认为。”
“你闭嘴。”游客打断他,“太蠢了,不要跟我说话。”
马萨卡绽开笑容,真的闭上了嘴。
幽幽月光下,死亡在蔓延。游客沉默的观赏者,彷若局外人。马萨卡依旧陷在沙子,沙子缓慢的吞噬着安静的猎物。他太从容了,太冷静了,以至于这一过程需要长的过分的时光,会死的很痛苦。
游客坐在车里,双目紧闭,单手按着皱紧的眉心,烦躁与自己做斗争。她不该管的。
但她还是管了。
长久的时间后,游客冷着脸翻过座椅,杂乱的工具箱里翻出绳索,一头系在自己身上,一头系在车上。走出一半又折回去,将刀别在腰上。
游客伏在地上,向那边缓缓爬去。
“游客小姐?”马萨卡惊异,他的嘴唇已经干裂了,面色潮红。
游客恼怒的瞪着他,“保持姿势,不要乱动,等我过去。”
“可是我。”马萨卡说的一半,随着他说话牵起的动作,沙又往下陷了一丝。
“闭上你的狗嘴。”游客骂了一句,继续道:“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身体慢慢放平,不要剧烈动作,越慢越好,把身体放平,我会救你出来。”
马萨卡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感激的笑,却又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游客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她现在心情真的糟透了,没有心情再无不懂事的烂人做思想工作,干脆了当的宣判,“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这人一向道理视道理为狗屁。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乖乖听我的话,完整的出来。二,不听我的话,我把你切碎了拖出来。”
游客掐着他的脸,狠狠地发泄不满,“就算你现在开始挣扎下陷,我也会在那之前把你的头割下来带回去。现在的话……”游客哼了声,亮出腰上的刀,“我会从腰把你拦腰切断,把上半身带回去。不要反抗我,你会很痛苦。”
马萨卡眼神战栗地唤她,“游客小姐……?”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弱了,又弱又脆弱,活该。”游客觉得她的心比石头还要硬。
“我沉下去的话,游客小姐也会被牵连吧?”马萨卡担忧的问。
游客愣了愣,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正是这种为他人着想的品质,她才没办法轻易的丢下不管吧。
“是啊。”
马萨卡马上开始为难起来。
就在这时,沙地开始摇晃,地下轰鸣作响。游客马上意识到是地震了,脸色一片灰白。
记仇
大地呜咽,黄色的荒漠像风暴中的大海一样翻滚、起伏。他们就像漂泊在水面的两艘小船,奋力抵抗也难逃被掀翻的命运。
游客徒劳的妄想抓住沙子,大喊道:“抓住我!”又一次猛烈的摇晃。游客抹了把脸上的沙,睁眼去看,马萨卡只剩半张手掌露在外面了,下一次他就会被彻底吞没。
来不及多想了,游客挣扎着从沙地中抽出腿,趔趔趄趄向他扑过去,抓住那半截手掌,用念包裹着下面的人,刚想用力把人拔萝卜那样□□。又是一道巨大的力,比先前的更加猛烈,一下就她甩出好几米,房车也在这次震荡中翻滚了几圈,腰上的绳索也崩到最紧。
“哐”的一声,游客重重的砸在房车上。她紧握的那只手,没有断开。
“太好了。”努力没有白费。
游客割断腰上的绳索,缠了几圈,系在因缺氧而短暂昏迷的马萨卡手臂上。
这样的好处是即使被分开,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流沙彻底淹没,运气好还能回去。不过如果他运气很坏,车在地震中翻滚时,恰好碾过他,那就死定了。
游客呈大字型匍匐在地上,死死抓着身下的沙子。她现在觉得大海那个比喻是错误的,他们现在更像是在一张筛网上。要小心,在大地筛检完成前别掉下去。
大地仍然摇晃着,没有停止的意思。一次次摇晃中,他们果然被分开了,游客往四周看时,眼前除了沙子还是沙子,雾蒙蒙的黄烟模糊了视线。在烟尘中,似乎有什么怪物破土而出。
几分钟后,大地终于平静了。游客剧烈咳嗽着,身体后知后觉的传来疼痛,她艰难地从沙地里爬出来,大咧咧坐在地上,脸色臭的仿佛被富奸老贼扔在臭水坑里,踩了一千遍又拿出来当尿布被人拉了一泡屎。
她现在有一万句脏话要讲,但那一句都无法表述她心情十万分之一的操蛋。
因为现在原本广袤无垠的沙漠上冒出一座古代宫殿!一帮人从门口出去,为首的是梳着大背头的库洛洛·鲁西鲁!西索也在,看起来已经加入旅团了。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天灾,不可抗力。这xx是人家找着遗迹,偷完古物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