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皇帝身边施毒,这毒素并不猛烈,应是长时间积累才变为了这样,侵入肺腑在血脉中涌动。
下毒之人,只可能是皇帝身边的心腹,且能长时间接触他之人。
心中刚好有了人选,身后传来利器落地的声音。恍然转身,三哥楚熙拔出插在崔金玉心脏的长剑,一脸平淡的用帕子擦干了喷溅在他俊逸脸上还带着点点温度的血渍。
楚仟泠偷偷捏着簪子的手松了松,“三哥,你怎么回了?”
看着妹妹,楚熙没了杀人时的冷酷,眉眼间皆是温柔,“三哥听说你快大婚了,赶回来为你见证。这可是你一生中最重大事。”
楚仟泠撇着嘴,丢开手里的簪子,敞开双臂,也不管楚熙身上都是脏污,静静抱住他。
楚熙也紧紧抱住她,温声安慰,“不怕了,不怕了。”
透过他温厚的肩胛,崔金玉死不瞑目的眼睛看向她。崔金玉是宫里的老人,皇帝还是太子时就呆在他身边,一直忠厚老实,为人也精明,皇帝有什么他都能先想到。
皇帝生性多疑,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唯独他一直在。
他也算是看着楚仟泠长大的人,楚仟泠还记得,前世的记忆中,楚国覆灭之后,崔金玉还因为皇帝离世而殉葬。
这一世,怎么就成了皇帝身边最大的隐患?
——
楚仟泠有一些迷茫,她总以为她重活一世,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总有掌控在手心的高傲之感。可现在,好多事情都和前世的背道而驰,她都不知道她前世所经历的事情哪一件是真实发生过的,哪一件是她脑海中的臆想。
丞相夫人枉死是她未曾预料,崔金玉是丞相的人也是前世未曾发生的。
是她前世不理前朝政事,所以没有了解事情真相?还是因为她的重生导致了这一些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出现?
第44章
听见动静, 屋外候着的侍卫进来,看一地血泊,愣住不知该如何。
楚仟泠一个冷眼过去, 吓得他们一哆嗦, “公公崔金玉谋害天子,已经就地解决。还不快快将这恶心的东西拖出去!着人来打扫。”
侍卫将剑回鞘, 颔首,“遵令。”
崔金玉谋害一事很快传遍整个皇宫, 他的尸体蒙着麻布一路被观望, 驻足的宫廷之仆无一不在感叹。说他虽然也只是人下奴,却也算是做到权力至高, 统领万千宦人,这一朝失足,也不过就是那眼睛一抹,被丢去万葬岗, 任由野狗蚕食。
在外间坐了会儿,刚得知消息的太子匆匆赶来。
“你皇爷爷如何了?”
两兄妹都低垂着头, 默不作声。
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都哑巴了?说话!”
楚熙看了一眼妹妹,“爹, 你问姣姣吧。”
太子看向楚仟泠, “姣姣,你说。”
楚仟泠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爹, 皇爷爷中毒了。而且这种毒在他身体里有很长时间,现在才爆发出来。”
太子脚下虚晃,险些站立不住,“医官怎么说?”
“爹, 连崔金玉都是丞相身边的人,您觉得医官又会如何说?”楚仟泠猛然间觉得,太子过于的重感情了,都说帝王无情,他以后即使登上帝王之位,也恐怕镇不住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
“丞相让人给皇爷爷下这么个潜在的毒而不是直接让皇爷爷死,他是已经计算好,让皇爷爷死的的不明不白,却又于情于理。他也不至于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再以收税严重而导致无家可归的灾民暴动,以此为由逼宫。”楚仟泠将刚刚从崔金玉身上摸出来的信封和药瓶交给太子。
楚熙和太子无一不呆愣的望着她,他们从未想到她一个女儿家能完全解析出丞相布下的所有谋局。再看看他们,却还安于这皇家权大的安乐之中,总以为没人敢有那么大的野心。
“老师不会那么做,他也不敢那么做!”
太子甩袖坐下,还是不相信教导了他几十年的老师会有那篡位的野心。
楚仟泠轻嗤一声,一点一点给太子梳理,“爹,丞相如何不敢?他手握监国大权,骠骑将军苏成立也是他的至交好友,他手下还有一数万计的黄丞卫。你说,他敢还是不敢?”
“爹啊,如今的楚国已经运势尽衰,您该好好振作,想想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太子头疼欲裂的揉着眉心,整个人看着一瞬间苍老了不少,疲惫的摆手,“熙儿,你带着你妹妹回吧,本宫去看看父皇。”
楚仟泠还想再说什么,硬生生被楚熙拖着走了。
——
回廊绕尽十八弯,走来走去还是那个样,总是看不到头。
楚仟泠瞟了一眼浑身散发冷气的哥哥,欲言又止。
楚熙目不斜视,仔细观察每个回廊里守着的侍卫,皆不是熟悉的模样。都带了黄丞卫专属的令牌,真是如姣姣所说,整个皇宫都已经被丞相给控制了。
他此番回来仅是独身一人,也没有带西境的直属于他的骁骑军回来了,毕竟西境是边疆,实属要地不可随意动兵,万一边疆失守也是一大麻烦。可这就造就了现如今的难处,无人可以和丞相抗衡。父亲虽是个太子,却也没有动兵符的权力。
送楚仟泠上了马车,楚熙还是缓和了脸色,柔软地看着她,“姣姣,过几日就大婚了,回去好好休息。皇爷爷这便我和爹会处理好,你一个女孩子,就别操心太多,等着开开心心出嫁就好了。”
楚仟泠敛下眸光,一句话也未说,着阿庸放下了帘子。
马车动起来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哥,你和爹爹要小心!”
楚熙笑了笑,“放心吧,哥会照顾好爹的。”
楚仟泠何尝不想开开心心出嫁,可是嫁的那个人不是心上人,而且还能不能安全等到大婚那日都还是个未知数。
不着痕迹的叹息一声,掀开帘子望了一眼。
仅高墙处能看见的天边,已经泛起了红云,很快就要天黑了。
——
左肖提着泛着橘光的灯站在门外,见马车到了,从台阶上走下来,停在那给楚仟泠照亮。
将手里的雪白狐绒皮氅拿给阿庸,让她给楚仟泠披上。
“殿下,秋意多凉,还是多穿点的好。”
楚仟泠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头一次没有抗拒,让左肖拉住她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楚仟泠侧头看了一眼。
左肖感受到她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乌黑顺滑的发,如画的眉眼,一副圆润的鼻梁,虽不凌厉,却也柔和喜人。
翩翩公子,说的就是这类人吧。
楚仟泠想,要是没有魏尧的存在和他妹妹的那档子事,她应该会很容易喜欢上这个人吧。
“殿下这样一直看着臣,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抬起闲适的手,一指抹在发烫的脸上,庆幸是夜色中,让人看不出他脸颊微红。
楚仟泠只是腼腆一笑。
阿庸则在她身后吐槽了一番,“好好一个男子,真是活成了一个女人样,还娇羞呢!”
这话楚仟泠倒是赞同,左肖的性子一阵一阵的比她这个女子还女人,但还是斥责了一番,“阿庸,左公子是主子,你怎可如此说!”
左肖不和小孩子计较,随意看了阿庸一眼,“无事无事,阿庸还小,不会说话也正常。”
楚仟泠讪讪,总觉得他这话是在指责她教人不周。
阿庸不乐意了,都想越过楚仟泠到左肖的面前去理论,还好阿花急急忙忙将人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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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楚仟泠是被喉咙里的干涩辣疼给弄醒的,哑着嗓子叫阿庸,没人应。
想着这时天太晚了,阿庸也应该睡熟了,自己掀开了被褥,借着透过窗纸的月光迷迷糊糊走出去,却没有见着阿庸躺在椅塌上。
倒了一杯凉水,仰头喝下去时,冷不丁见一个人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噗嗤一声将嘴里的水喷了出来,这屋子里又黑,人脸也看不清。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公主府!”
闻言,那人轻笑一声,低下头,拇指不知在摩挲什么,可能是戴在手上的扳指,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楚仟泠看不清。
心里越来越紧张,摸摸发髻却没有一只簪子,入睡前都拆了。
在她费尽心思找东西的时候,那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站起身走了过来,离她仅有四五步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