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文若,“我觉得骑马会快点。你若不高兴和我同乘一骑,就算了!”
林穆顺势就要调整缰绳欲离开,顾文若立刻上前拦住,“来来来,起开点,给我腾个地儿。”
林穆一脸无奈,任由人跨上了马背,“今日看在清然的面子上,不然我决计踢你下去。”
顾家小厮就这么看着两个大男人亲密地同乘一骑,自家少爷为了不摔下去,基本上算是窝在林公子的怀里。他无奈扶额,简直不堪入目。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沈宅,宅院多年没人居住,也从未修葺,历经风吹雨打,显得荒凉凋敝。
大门上锁链已断,两人所料不错,有人来过了。
琴川
正堂院子里杂草丛生,两人一路查看,又去了沈清然和沈老先生原来的住处,皆不见人。
心下疑惑时,东边小院子里传出了细碎的声音,两人疾步过去。
门“唰”地一声向两边打开,沈清然错愕地抬起头,她正蹲在地上洗着抹布,手里的动作顿住,看着两个比她还要呆滞的人。
她首先反应过来,站起身粲然一笑,这一笑如春日暖阳,唤回多少年少时光。
顾文若大步流星,将人紧紧抱在怀中,良久无言,只需好好感受。
沈清然袖子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湿漉漉的手环上了顾文若的背。突然她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个木讷的人。
半晌后她松开顾文若,笑意盈盈地朝那人张开了双臂。那人是真的呆住了,还不见动静。中间顾文若还入过一次宫,而这个人当真是已经六年没见了。
沈清然抬步上去主动抱了人,她的师兄、她的亲人,她终于重逢的故人林穆。
“怎么不住回自己的院子?”林穆问。
沈清然一看就是在收拾这个东边小院,打算住这儿。
“我原来的那个院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起来不方便。”
从前伺候沈清然的仆人多,进进出出需要个大院子,如今她一个人就显得格外冷清。
“我觉得这儿很好,虽然小,不过进出方便。只是还有一件事。”沈清然说:“我早上问人,说这儿前两年被人买了,你们可知道买主是谁?我这贸然进来终归不好意思。”
林穆瞥过去一个眼神,示意沈清然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顾文若,是你吗?”
顾文若有些不好意思,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办了,你回去算一算银子。”
顾文若微怔,强调道:“不要银子!”
三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微妙。
林穆道:“你和他谈什么银子,从前在这儿蹭了这么多饭,就当还回来了。”
沈清然依旧坚持:“还是回去算一算吧,我有钱。”
林穆干笑了两声,打岔道:“这事儿以后再说。来,我们先把院子收拾出来。”
顾文若欲言又止,不过见林穆已经率先动起来,自己也不好闲着。
三人忙活到了下午,顾文若见收拾得差不多了,抓着机会提了提晚上请沈清然回姑苏用晚饭的事。
“师兄去吗?”沈清然问林穆。
“我就不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也得回家照看一下我的宅子。”
顾文若怕沈清然又和自己生分,又说:“我娘一直担心你,今天早上还特地嘱咐过我。”
“好。”
黄昏天色,沈清然和顾文若搭着马车来到了姑苏顾府。守在门口的小厮一见到人就急忙进去通传。
“去问问厨房鱼做好了没有。”顾夫人转头有打量着满桌的饭菜,仔细地调整位置,“诶,把这个辣菜拿下去,清然不吃辣的。”
“是。”
小厮进来喊道:“夫人,公子和沈姑娘回来了。”
顾夫人抬眼向门口望去——风姿俊朗的儿子,清丽出尘的大家闺秀,他们并肩而立,原是多么的般配啊,可是……不禁酸了眼眶。
“夫人安好。”沈清然恭敬地行了个晚辈礼。
顾夫人立刻上前扶起人,“好孩子,这么生分做什么,来来来,快坐。”她亲自帮沈清然准备了碗筷,“你看看这些你爱不爱吃,若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他们现在去做。”
沈清然受宠若惊,婉拒道:“不用了,已经很多了,这些菜都很好。”说着,沈清然一连夹了几筷子,来证实自己真的挺爱吃。
顾夫人见沈清然专心吃东西,又觉得心疼,握着沈清然的手动情道:“孩子,你受苦了。这么多年在外边,我们也没帮上你什么……哎……”
此话一出,顾夫人眼见着自己儿子的脸色暗了。沈顾两家世交,后来又多了层订婚的关系,可是沈氏遭难,顾府选择的是明哲保身。这始终是顾文若心里的一根刺,也致使顾府如今对沈清然怀有歉意。
“孩子……我们对不住你。”这事儿搁在心里谁都不好受,索性把事情说开。
沈清然停下手里的筷子,她从未放在心上,安慰道:“夫人不必如此,我明白的,都过去了。”
顾夫人抹了把眼泪,“是,回来就好。你家长辈虽不在了,不过还有我们……能照顾你,从今以后啊,你就如同我亲生女儿一般,你有什么缺的,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我。”顾夫人保证道,又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啊就把这小子当作亲哥哥,让他做些什么我看他敢不答应。”
坐在对面的儿子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他质问般地盯着母亲,不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清然倒是半分震惊都没有,对着顾夫人微微一笑,那是由衷地感谢。
顾夫人都是一阵泛酸,帮沈清然夹了许多菜,“以后就住我们府里吧,你也能有个照应。”
沈清然吃着碗里的菜,慢条斯理道:“不必麻烦,我还是想回琴川住,院子都收拾好了。”
“可你一个人怪冷清的,在这儿多热闹。”
沈清然放缓了声音说:“若阿公还在,他会希望我回去的。”
顾夫人也不好再强求,“那行,不过今日太晚了,明日我让小厮送你回去。”
“嗯。”
顾夫人见沈清然已经疲色就吩咐人带沈清然去休息,饭桌上一剩母子两人,顾文若就心急问道:“母亲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懂的那个意思。”顾母了解儿子,说:“清然也知道我什么意思,你别在这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不同意。”顾文若斩钉截铁说:“难道我们还要背信弃义一次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清然孤苦伶仃,我们自愿意照顾她。可是你要娶她,不行!”
顾文若情绪激动,问:“为什么?”
“我本不想说这么难听,也没有半分诋毁清然的意思。”顾夫人瞧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还没有沈清然通情理,“顾氏的儿媳需要家世清白。她这么多年在外面……谁都不知都发生了什么,会被人说闲话的,你明不明白!”
顾文若一时被噎住,良久,沉声道:“我不介意。”
“我介意行了吧!顾氏介意!”顾夫人提高音量,想要骂醒自己的儿子,“当年沈家遭难,那场婚约就当作废,没错!是我们不地道。如今人家回来了,是要好好补偿人家。可你又想要婚约作数。你有没有想过清然愿不愿意,你当她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顾文若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满心期待着沈清然回来,可是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看着失落的顾文若,顾夫人也知道他心里难受,“儿子,看清然的意思,这亲她也没想着再结,算了吧。你若心里还有愧,将来就对她好一些,衣食住行别短着,一样的。”
顾文若失魂落魄地回了房,燃着烛火把自己关了一整夜。
第二天沈清然启程离开时,顾氏全家都出来相送,唯独不见顾文若。
沈清然询问了一声,顾夫人只说没事,就此分别。
沈清然回到沈宅时快至午时,只见一个女子在门口徘徊。她下车上前询问。
那女子一见到人就激动地热泪盈眶,话都说不利索,“姑……姑……姑娘。”
沈清然只觉得这个人面熟,却也说不上来,不过这反应着实奇怪,“你认识我?”
“我……我是丁香啊。”
“丁香?”那阵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