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琴+番外(52)

箫怀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语气加重,“你知不知道这于他而言这无异于背叛!”他看着死气沉沉的沈清然不做半分辩驳,“我早就和你说过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他的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凭着那些男女□□让他网开一面吗?你真就了解他吗?”

一顿痛骂没能惊起沈清然的一点波澜,她语气淡淡,“我知道。在我退后那一步的时候,我们就互相抛弃了。”

“一心求死?”箫怀熙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真是个疯子。”

沈清然眸光微动,“沈氏被抄,我一无所有,辛苦活到现在。我只求生,不求死。”

箫怀熙沉默良久。

何谓生?何谓死?在沈清然眼里若自己最后的信念也没有了,那恐怕就算是死了。

这句话足以让箫怀熙刚才的斥责无地自容。他声音低沉,“可有后悔?”

沈清然半睁的眼睛微湿,嘴唇翕动,哽咽道:“有啊。”她抬手摸着杂乱空无一物的鬓发,“他们拿走了我的荷花玉簪。”

箫怀熙无奈叹了口气,“等会儿……我帮你找找。”

“谢谢你。”

“可是……”箫怀熙说:“我救不了你,他决心要杀你,我……”

沈清然摇摇头,“我确实有事求你,不过不是为了救我的性命。”

“你说。”

沈清然双手扒着牢房栅栏,诚恳地看着箫怀熙说:“请你帮我把我的琴送回我的家乡琴川,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箫怀熙垂眸,半晌,暗哑道:“琴在哪儿?”

“千音阁,叫幽兰。”

箫怀熙疾步出了牢房,大理寺寺正立刻迎上去,“王爷,可问出了什么?”

箫怀熙停下脚步,对着大理寺寺正眸光冷厉:“别再对她用刑。”

宫中内乱未平,箫怀熙特意调了出入宫廷的令牌方便行事。

久未涉事的安王殿下披着夜色一路入宫。

巍峨的宫殿在寒冬的夜晚格外的阴森恐怖,箫怀熙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千音阁的那一方小院子。

门没有落锁,四处打量,这院子一看就是沈清然的手笔。

他毫无防备地推开门。

面前黑暗中静坐的一个人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两人警惕地对视。

“臣弟不知,竟能在这儿遇见皇兄。”箫怀熙略带讽刺地说。

箫怀辰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箫怀熙眼神往下看,他来干什么?他要取的东西此刻就正正地摆在箫怀辰面前的茶几上。

箫怀熙直白道:“臣弟来替人取个东西。”

箫怀辰眼神转瞬变得阴挚可怕,干脆利落:“滚!”

“她就这么一个心愿。”箫怀熙半分疑惑半分质问:“你连她的琴都不能还给她吗?”

“你以为你在和谁讲话!”箫怀辰用着皇帝不可冒犯的威严斥道。

被斥的人低低地笑了起来,逐渐癫狂,这一生他为了活命,活得实在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是啊,你让我善后叛军不就是想提醒我怀有不臣之心的后果吗?陛下如此安排,臣弟受教了!”

箫怀熙不再冠冕堂皇,弯腰行了个礼,却半分没有谢意。

“终于不忍了?”箫怀辰早就看明白箫怀熙骨子里的不甘臣服,“难得看你硬气一回,何来如此大的觉悟!”

屋内黑暗笼罩,让人恐惧,也让人无畏。

箫怀熙哼笑一声,“有人曾告诉我,这世上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我起初以为她在说空话,如今才算明白一二……把琴给我吧!”

箫怀辰爱惜地抚摸琴身,他执念已深,“这琴在朕的手里,就算是废了、毁了,你也永远别想带走它!”

“难怪……哈哈哈哈……”箫怀熙放声鄙夷地嘲笑,“难怪她宁愿死都不愿留在你身边!”

箫怀辰被这句话瞬间激怒,这是他心中的阵痛,让他生不如死。他愤怒地拽起箫怀熙的衣领,似要杀人嗜血。

箫怀熙迎面而上,继续说:“说实话,我真是恨极了你,害我战战兢兢这么多年,有本事就把我们全杀了。不过以后你就继续在这儿玩弄你的权术,反正我是厌烦到了极点。我就在城外的鸡鸣寺,来杀我的时候记得别吵到寺里清修的僧人。”说完一把推开箫怀辰扬长而去。

今夜终归是无功而返,箫怀辰不把琴给他,没能完成沈清然的愿望,不过她那般随和的一个人,想来也不会生气。

他走在无人的宫道上,深吸了一口不令人舒服的冷风,今夜,他脚步轻快,如释重负,嘴里扬声念道:

“幽兰生前亭,含熏待清风。

清风脱然至,鉴别萧艾中。

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

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

忘情地吟诵回荡在空旷的琼楼玉宇中,他放肆地大笑,褪掉所有的桎梏,好似要乘风而去。这种感觉在他以往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有过,他觉得逍遥自在。

冰冷的牢房里,沈清然靠在角落张望着外头朦胧的月色,不禁眼眶湿润。

也是这样明亮的月色下,小女孩拿着新抄录的古诗给祖父瞧,天真地问:“阿公,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长者抚着孙女的发顶,耐心解释:“清风吹拂幽兰草,幽兰鉴别世俗中。”

沈清然道:“那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乖巧的孙女悟性极好,不用言明就知道这是在说人。

她又问:“那后两句呢?”

“可即使这样的人他也会有坠落迷失的一天。”长者语重心长,搂着怀里小小的人儿,“要问清自己的心,想去哪儿!”

“心?”小女孩抚摸自己的心口,知道这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这恐怕得很久以后才能知道吧。

牢房内的小女孩长大了,也正抚摸着心口,孤独地轻声念着她最喜欢的诗。

她很冷、很痛,但仍然安静地闭上了双眼。此刻千音阁的房间内,微弱的烛火却整整燃了一夜。

天还没亮沈清然就听到牢房门上锁链打开的声音,她宛若一条死鱼任由被人架起,被一块黑布罩住了头。

感官被剥夺,她这几天又是昏昏沉沉,直到马车停下来她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押送她的人一言未发,牵着她一路走。严冬的清晨寒风刺骨,沈清然只穿了一件囚衣,手脚早已生了冻疮,此刻只感觉到撕裂般地疼痛。

“吱嘎”一声门打开,沈清然被人推着往前一步,“吱嘎”门关上。

屋内很暖,片刻,有人小心地帮沈清然取下来头上的黑布。

沈清然并不认识眼前的三四个女孩,只听她们说:“奴婢替姑娘洗漱。”

囚衣褪下,几个小宫女看见沈清然身上的伤疤不由地一怔,咽了咽口水,放缓了手里的动作。

温热的水刺激着破损的伤口,沈清然面不改色,问:“这是哪儿?”

宫女门低头擦拭,不敢回话。

她不欲再为难她们,没有再张口问什么。

伤口被悉心上了药,换上一身厚实干净的衣裳,宫女们手巧,沈清然没想到连发髻她们都帮她梳了一个。

“谢谢。”

宫女们慌张地摇了摇头,抚起沈清然说:“出去吧。”

沈清然上了马车,宫女们不再跟同,刚刚押送她的人也都不见,只剩下一个驾车的马夫。

鞭子扬长,“驾!”一声清脆的鞭响,马车被牵引着急速行驶。

沈清然安静地坐在车内,这段路出乎意料的长。她感觉奇怪,掀起旁边的帘子。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京都繁杂的街道。

车夫感觉到了动静,道:“姑娘别露脸,这街上人虽不多,万一被人看见会惹麻烦。”

沈清然恋恋不舍的放下车帘,失神地靠在马车壁上。

他终究没忍心杀她。

“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回去!”城门守卫命令道。

车夫从胸前掏出一块令牌给他看。

守卫立刻明白了过来,对着城楼上高喊:“开门!”

沈清然的神思被陡然提高音量的两个字拉回,这句换宣告着时隔六年的她终于出了京都城。

马车出了城,行得更加顺畅。

出了城门几里,沈清然掀起前面的帘子,问车夫:“我们要去哪儿?”

车夫不答,只缓缓停下马车,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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