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上官昀华一身绛紫色华丽宫装，流光缎面，裙摆绣着簇簇瑶池牡丹。
“不请我进去坐坐？”上官昀华身边没有跟人，毫无敌意地勾了勾嘴角。
沈清然没有关上房门，转身回屋，“皇后娘娘有何贵干？”
“江南前两天进贡了新产的雨后龙井。”上官昀华将手里的茶叶放到了窗边的茶几上，“我带来给你尝尝。”
茶几上生着炉子，氤氲热气，水已经煮开。
“真巧，水都已经备好了。”上官昀华正襟危坐，开始有条不紊地沏茶。
沈清然在她对面坐下，拉着张脸一言不发。
上官昀华抬眼一看，随和道：“对我这么深的敌意做什么。说起来，我你之间，除了多年前我误把你当作细作严刑拷打了一番，我之后可是半分没有动过你。还是你觉得是我害死了北凉公主？”
沈清然没有接话，冷声说：“奴婢身份低微，这里实在不适合娘娘。”
“你和陛下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说话吗？”上官昀华微挑眉梢问，转而一声哼笑，“果然，守在他身边的他看不见，拒他千里之外的却视若珍宝。”
“我一直都想来见见你。”上官昀华倒了杯茶递到沈清然面前，“今日，你大可不必把我当作皇后。”
“您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沈清然不相信。
“呵。”上官昀华没有生气，“那是不了解我。不像我一般会揣摩人心。”说着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喝吧，没毒，你会喜欢的。”
沈清然看了片刻，端起上官昀华替她倒的茶尝了一口。
“不错。”
“你是世家出身，自是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你对我倒是一清二楚。”
“自然，你刚出现在宫里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查明白了。”
上官昀华望着窗外的秋雨连绵，岁月悄然无声，沈清然进宫已经将近五年了。
“我从没有想过，你竟然能在宫里待这么久。一直忍着，从不还手，叫人好生佩服。如今你应该也体会到了什么是忍无可忍。照你的性子，应当早早离去才对，是陛下让你心软了吧。”
“与他无关。”沈清然冷清异常。
“我一生都活在这宫城里，初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在你身上我仿佛能看见宫外的世界，多新鲜。陛下应该也是如此。”上官昀华说：“可是你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真的很不合时宜，从那时我就没有把你当作过我一生威胁。”
沈清然目光警惕地看着上官昀华。
上官昀华语气幽森，“正因如此我留你到了现在。我若成心要除掉一个人，就是陛下也拦不住，这大周皇后的位置从来不是他赐予我的。”即刻表情收放自如，端的是一派从容不迫，“他身边的人形形色色，可我从来不担心，因为只有我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皇后，他终归会回到我的身边。”
“我知道深宫很冷，所以他找到了你，试图和你共尝温情。”上官昀华半眯着眼端详沈清然，“可是他自己也早已满身的黑暗，这些儿女情长成不了他一生的支柱。”
沈清然握着杯子的之间发白，牙关紧绷。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上官昀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起身打算离开。
走至门口，想到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她微微转头，侧目看着沈清然，说：“北凉送来了文书，说是不得上天眷顾，使朝阳公主染疾暴毙，近日会再送过来一个公主，以慰皇帝哀思。”
沈清然震惊地瞪大眼睛，眼眶微湿。
上官昀华终于露出了一丝阴挚的笑容，“陛下同意了。”
说完拂袖离开了房间，只留沈清然失神呆坐，冰凉的手攥着裙摆。
秋风乍起，卷着雨滴吹进来，湿寒刺骨。
冷清
千音阁饭堂内
沈清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用饭，她这段时间吃得不多，看见什么都没胃口，拿筷子轻轻拨着饭菜。
甘露殿的小太监平常都进不了沈清然的院子，这下终于算是找到了人，立刻上前行礼。
毕恭毕敬道：“姑娘，陛下宣您午后去甘露殿。”
沈清然吞了口米饭，没有理会。
小太监知道今日办不好事情必定吃不了兜着走，继续微微颤颤道：“陛下有旨！”
沈清然吃饭的动作一顿，她在此前拒过了很多次，甚至箫怀辰亲自来的时候也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如今小太监的话再明白不过，这件事已经没得商量。
筷子被毫不留情地拍在桌子上，吓得小太监一个腿抖。沈清然起身离去，不过没有再开口拒绝，小太监心下庆幸总算是不用再挨骂了。
欣喜地追上去喊道：“姑娘记得带上琴。”
饭堂里的人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大气不敢出，闷头扒饭。
沈清然刚踏进甘露殿的院子，殿门口的小太监就进去通报，“陛下，人来了。”
箫怀辰久后多时，摸了摸桌边准备好的匣子。
熟悉的脚步声渐近，箫怀辰尽量秉着一副自然的样子。可是不难发现，他看着沈清然的眼神炙热无比，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她了。
看着身形脸颊似乎消瘦了不少，心脏猛地一痛。
“参见陛下。”沈清然抱着琴，低身行了一个礼。
“坐。”
沈清然起身做到了从前常为箫怀辰抚琴的位置上，过程中一眼都没有看箫怀辰。
“我看你瘦了很多，千音阁膳食恐怕不和你口味，等会儿就在这里用晚膳。”
“不必了，我觉得千音阁的饭菜很好。”沈清然语气冷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箫怀辰一听就知道这是气还没消，只得岔开话题，“我最近心情郁闷，格外想念你的琴声，奏琴给我听，可好？”
“是。”
沈清然攥了攥双手，缓缓地抬起，有些吃力地开始拨动琴弦。
箫怀辰看着眼前人，没什么心思去听琴声，一曲弹完才回过一点神。
“怎么没有带幽兰琴？”箫怀辰问。
“最近……用不了。”沈清然艰难地回答。
“怎么回事？”
“你没听出来我弹得狗屁不通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清然一碰到琴双手就不听使唤地颤抖，琴弹着弹着也觉得弹不下去。
她实在不能忍受自己抚着幽兰琴却弹出如此不像样的曲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时疲惫得像一潭死水，有时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太累了，注意多休息。”箫怀辰拿起桌上的匣子走过去，“既然最近无心弹琴，那就研究研究谱子。”
说着他打开了盒子，“这是我派人四处收集的琴谱，你看看可有你喜欢的。”
沈清然现在一想到和琴有关的东西就感觉心在滴血，看着打开的匣子，闭着眼低下了头。
箫怀辰瞬间知道自己这礼物是送错了，合上盖子立刻收了回来。
“既不想要这些，那你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箫怀辰蹲下身，深深地看着沈清然。
他早就大致摸透了沈清然的喜好，可是为着照顾她的心情，他还是愿意屈尊降贵地装傻发问。
看着箫怀辰温柔的眼神，沈清然恍惚觉得之前的那些事都成了幻觉，这一刻的美好才是真实。
自己从前沉溺其中不愿醒来，那是从前的自己错了。
“我没什么喜欢的东西，非要说……”那个名字沈清然说不出口，“算了，我不想和你吵。”
话从口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冷到了极点。这件事沈清然不停地在提起，箫怀辰的耐心也有限。
看着箫怀辰迅速垮下去的脸色，沈清然二话不说抱着琴径直离开了甘露殿。
苏福升见箫怀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忍心道：“沈姑娘伤心过了头，不与人亲近也是正常，陛下莫要再忧心。”
“都已经三个月了。”箫怀辰强调道，这在以往从来没有过。
苏福升说：“是有点久，不过今日沈姑娘总算是来了，还和陛下说了话。”
箫怀辰脸色好了一些。良久，叹了口气。最近他一直没什么功夫去处理和沈清然的事情，现在肃清朝堂正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若度过了这几年，那将会迎来长久的太平，这才是最重要的。
甘露殿
“又让我去找姑娘？”白芷满脸地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