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不由地一个警醒,看着目光不善的箫怀辰,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继续问:“他到底怎么样了?”
箫怀辰和箫怀熙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岌岌可危,即使箫怀熙真的救了自己,以箫怀辰多疑的性格估计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沈清然很怕箫怀辰误会什么。
“这么担心他?”箫怀辰嘲讽一笑,“怎么,昨晚他救了你,觉得他好?”
沈清然将原本急于问清情况不自觉探出的半截身子收了回来,她知道箫怀辰想哪儿去了,脸上是半分疑惑半分无奈。
她是真的觉得箫怀辰思维太跳跃了,不过想着箫怀辰昨晚到现在估计都绷着弦操心,没忍心再说什么打击他的话,好声好气地说:“没有。人家救了我,我自然要问问清楚。”
箫怀辰没打算放过她,不欲听她解释,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就走。
沈清然一见情况不对,立刻站起来跟了上去,一把抓住箫怀辰的袖子,她很讨厌话说一半就离开,语气带了些责怪,“你这是干什么!”
贵妃
“我想问你要干什么!”箫怀辰厉声喝斥,绝情地从沈清然的手里抽出袖子,“你在做事情之前能不能想想清楚?”
沈清然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已经不止一次了,她无所顾忌地所作所为让箫怀辰生气、害怕、无助。
沈清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怔住了,她从未见过箫怀辰如此生气,或者说她从未想过箫怀辰会对她发火。
“想清楚什么?”沈清然迎着他愠怒的神情一字一句地反问。
“想清楚什么时候该收起一些你的怜悯之心!”
尖刀破开了心房,刺出淋漓的鲜血,昨天苦苦哀求沈清然相救的宫女的面容历历在目。
沈清然攥紧了拳头,极力忍耐着什么,僵硬地转过了身,不再面对箫怀辰。
她的声音沙哑失落,“所以你觉得是我错了吗?我很可笑吗?”
箫怀辰知道自己一时生气话说重了,换了语气道:“下次别这样了。”
别再相信别人的话,别再搭救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别再独自一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别人还会用什么手段来害你,所以保护好自己,收起所谓的善良与同情,别再让人有机可乘!
是这样吗?应该是这样吗?沈清然问自己,低笑出声。
漆黑的夜晚,她何尝不害怕,她何尝没怀疑过女孩的身份,没想过先去找太医院。
可是她没有找到人,她担心,自己来回这一路,那个女孩就断气了。她想了很多,她还是走了过去。
也许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心若顽石,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愚蠢。
看着沈清然失声低笑,箫怀辰心里也不是滋味,上前一步打算抱一抱沈清然。
但是背对着自己的沈清然仿佛能预感一般,用手肘推开了箫怀辰。
“也许我永远也学不会在这里保护自己。”
说完沈清然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甘露殿。
原本晚膳箫怀辰有时间沈清然都会过来陪他一起用,但是今日,箫怀辰独自一人坐着,看着满桌子菜一点一点凉掉,直到外头的月光悄悄爬上了窗户,沈清然也没有来。
沈清然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都没有睡着,那天晚上的阴影没这么快淡忘,自己又与箫怀辰吵了起来。
早晨起来,喝了杯浓茶才勉强吊了些精神。
玉奴见到沈清然时被她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姑娘要不还是多歇歇吧。”
沈清然揉了揉眉心,“不用,反正也睡不着。朝阳既然说带我看有意思的东西,那就走吧。”
刚走到门口,沈清然就听见里面锣鼓咿呀,抑扬顿挫的吟唱响彻了大半个蓬莱殿。
沈清然诧异地看着玉奴,玉奴见怪不怪,并不否认。
沈清然带着满心的疑惑进去。
宽敞的院子里搭了一个巨大的戏台,台上的人衣着华丽,粉墨登场,朝阳就坐在看台的软榻上,听得认真。
“今日送张生上朝取应,早是离人伤感,况值那暮秋天气,好烦恼人也呵!”①
台上的女旦唱得清脆响亮,沈清然却没有这个心思再听,她走近朝阳要和她说什么。
“嘘!”朝阳竖起手指抵在嘴唇上,“听!”
旦云:“悲欢聚散一杯酒,南北东西万里程。”
沈清然也望向了戏台上唱得动情的女旦。
朝阳听到了自己喜欢的桥段,满意地懒在榻上,“怎么样?”
“我记得你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听戏。”沈清然疑惑地看着朝阳。
朝阳之前在她面前无数次抱怨戏曲弯弯绕绕,她听不懂、坐不住。她喜欢的是北凉大草原上的豪放民调,她喜欢无拘无束策马奔驰的自由。
“那是以前,我现在觉得听戏好像很有意思。”
朝阳在宫中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本是令人高兴的事,但是沈清然看着朝阳,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她亲眼见过,朝阳如灿烂云霞在马背上快乐洒脱的样子,如果那是真的喜欢,那现在这是真的吗?
“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特地让你来听一听。”
“你怎知……”
沈清然话从口出,见到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就能猜到,是箫怀辰告诉她的,沈清然沉默。
“陛下也是为你好,你别生他气了。”
“我没有。”
处心积虑的说客继续解释,“他对你真的挺好。”朝阳的眼睛有了温度,她是真心为沈清然着想,“你知道我与他大婚那天,他没有留宿。我和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后宫多年无所出,那些人应该也一样。”
沈清然眼眸微动。
朝阳不惜自揭短处只是不想让沈清然生生错过意中人,她看得出来,沈清然也很喜欢皇帝。
真心何其不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她也不想沈清然也像自己一般孤独寂寞。
“人生长远别,熟与最关亲?不遇知音者,谁怜长叹人?”
台上的崔莺莺眼见着爱人即将离去,泪眼汪汪诉衷肠,字字泣血,句句情真。凄怆婉转的唱词钻入人心,沈清然良久无言。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此刻的朝阳失了神一样看着戏中人。
看着他们的相知相爱,看着他们的离愁别恨,看着他们的不畏艰难。
她沉浸在虚幻之中,仿佛挣脱一切的人是自己,她宁愿永远不醒。
朝阳闭上了眼睛,嘴里轻轻哼着,“笑吟吟一处来,哭啼啼独自归……”
“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沈清然听完戏从蓬莱殿出来的时候兴致还是不太高,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两个小宫女。
“姑娘,陛下早上派人来传话,那个陷害你的宫女已经找到了,正在审问,马上就会有结果。”小宫女说。
沈清然并没有因为凶手落网而高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远处走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沈清然认识她。
“沈姑娘,贵妃有请。”那是罗贵妃的贴身宫女。
沈清然不是个仇家满天下的人,谁能对她如此陷害,有嫌疑的总共没几个。
“好。”沈清然说。
罗贵妃对沈清然向来厌恶,身后的两个宫女听到后大惊失色,急忙道:“姑娘,您可以不去的!”
“不会有事的。”沈清然淡定地说,看了看隐在四处的无数暗卫。
沈清然从来没有来过罗贵妃的寝宫——凤仪殿。
金砖玉瓦,绫罗绸缎,所到之处无不精心装饰,这是一座用银子堆出来的宫殿,这是一处宠妃的住所。
从进门开始,沈清然就没有见到一个侍候的人,凤仪宫的正殿大门紧闭,奢华的宫殿透着诡异。
“贵妃娘娘在里面等你。”那人道。
身后的宫女,暗卫已经将整个凤仪殿检查了一遍,没有埋伏之后沈清然才推门进去。
眼下还没有到冬天最冷的时候,殿内却燃着暖炉,盆景古玩、奇珍异宝应有尽有,这里除了坐在主位上的罗贵妃是怪异的,其他一切如常。
“找我来,什么事 ?”沈清然冷冷地问。
罗贵妃手里拿着一副画认真地端详,听到沈清然开口才缓缓地抬起头。
“我有些话和你说,让你身后的那些人出去!下面这些话,她们不知道的好。”罗贵妃看着沈清然,几乎笃定沈清然不会拒绝她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