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呸了一声,道:“似是故人?这真是快被说烂了,怎么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偶遇?”
“福全,去查一查,今日这行踪可是有泄露?”男子脚步不停,随口道了句。
福全讨好的笑僵在脸上,诚惶诚恐的应了。
忽而一阵喧嚣,人潮向着永定河涌去。
河面上已是升起了璀璨的烟花,映着清澈的河水,天上水中都是绚烂。
今岁圣上特许了几艘军中船只,摆在宽阔的永定河中心,于上元中夜燃放烟花,与民同乐。
几个常随将那名贵公子护在中间,福全摸着额上的汗,道:“主子爷,这里拥挤,河中已租下画舫,还请随奴才移步。”
男子没做声,迈开阔步上了画舫。
他背手立在船板上,想起那双眼儿,如丝妩媚却偏搅着纯真,无声的翘了嘴角,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什么样的女子都敢往他面前送。
正想着,忽而抬头,便见岸边人群里,那姑娘一身宽松竹月男袍,正仰着脸看天上的烟火。
他兴味更浓了些,果然,一面之缘如何够,他倒有些想瞧瞧,这姑娘还有什么手段要拿出来。
“快看,快看,烟花又来了。”媚生站在岸边,拉着小橘的手,兴奋的指给她看。
“姑娘,你小心着。”小橘眼看她只顾着看烟花,丝毫不注意脚下,一着急拉了拉她的衣角。
媚生眼睛盯着烟花,嘴上敷衍:“晓得了,晓得了。”
只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旁边一位蓝衣公子,折扇一扬,碰了碰身侧同游的男子,一脸浪荡的笑。
这小公子皮肤皙白,眉眼娇媚,一身男装也掩不住袅娜姿态,他俩早觉出不对,听到这一声“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更是心痒难耐起来。
那湖蓝衣服的男子按奈不住,悄摸挪了几步,移至了媚生后侧,偷瞄了四周一眼,见没人注意,伸手在那截细腰上摸了一把。
媚生猛然间僵住了,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转过身,在身后几人身上巡梭一遍,目光定在了那蓝衣男子身上。
她扬了扬眉,颇有气势的冷笑:“你该打听打听,我是哪家的公子?这京中可不是你这等市井无赖随意撒泼的地方。”
蓝衣男子见她一身贵气,神情又倨傲,有些心虚,却仍梗着脖子强撑:“都是男人嘛,不经意碰一下,小公子你也太娇贵了些。”
媚生冷哼,瞧着他那双脏手就来气,趁其不备,抬脚就踢在了他的膝上。
蓝衣男子的游伴看不下去了,伸手推了媚生一把,只道:“你这小公子,也忒无礼了些。”
媚生晃了晃,还未站稳,河面上又升起了一阵璀璨烟花,人群沸腾了,挤挤挨挨往前赶,又将媚生往前挤了几步,她身子晃了晃,失去重心,噗通一声落了水。
她从河里冒出头,擦了把水,忽而瞧见那蓝衣男子欲欲跃试,眼瞧着要下水来救。
她心中立时警铃大作,这真要被这无耻之徒救起来,她这闺誉算是完了,指不定要嫁给这无赖。
她有一瞬的慌乱,立时憋了气埋进水中,划动手脚往暗影里游去,恍惚间听见噗通一声,那蓝衣男子也下了水。
河下暗流汹涌,媚生游了一段,渐渐力竭,她浮出水面喘息了一瞬,就听身后那无赖喊:“小娘子别怕,等着哥哥去救你,捞上来抱进怀中给你暖一暖。”
媚生一阵犯恶心,四处一望,见前方停了艘画舫,也顾不得许多,咬住牙往那边游。
这寒冬的水冰凉刺骨,一阵阵往骨头里钻,媚生浑身僵冷,只不敢停,终于一点点靠近了那画舫。
她手臂搭在船板上,抬起头,便见船头站了个男子,风雅无双,一身矜贵,正是那位面具男,不由愣了愣。
那船板湿滑,媚生手脚已被冻僵了去,又加之力气已尽,如何也上不去,虚虚扶着船板,开了口:“公子能否搭把手?”
那贵公子并不答话,只垂眼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媚生一思量,立刻道:“公子勿忧,我不要你负责的,横竖这里无人,你就当救了只猫狗。”
顿了顿又道:“公子姓甚名谁,等你救了我,我让父亲好好谢你一番,你放心,礼肯定重。”
“在下王玉。”男子声音清冷,口吻虽客套,却站的笔直,丝毫没有伸手的意思。
水流声响,那刚刚岸上的蓝衣无赖已是近在咫尺,眼瞧着要来揽她的腰。
媚生一阵心凉,她双手撑在床板上,拼尽力气往上爬,眼瞅着要爬上去了,不妨手下一滑,往下栽去。
她惊呼一声,半个身子落了水,忽而一只手伸了出来,将她拦腰提了上来。
媚生受惊不小,此刻便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衣襟,死活不撒手。
她身上的外袍早被甩脱了去,只余一身茜色中衣,湿漉漉贴在身上,显出玲珑的曲线来,胸口起起伏伏,绵软一片,贴在了男子身上。
王玉喉结微动,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细腻的软腰上滑动了一下,嗤笑道:“手段还是老套了点。”
媚生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开口想要询问,胃里却翻涌起来,忍不住咳了几声,还未开口,一口沁凉的河水便喷了出来。
好巧不巧,正喷了这贵公子一脸!
男子愣了一瞬,身后的奴才们也愣了,这.......这姑娘要完啊!
王玉面上虽不显,却已是不耐,右手微抬,后方便有侍卫警觉起来,袖中的匕首寒光闪闪,已是露出了端倪。
媚生头脑虽昏沉,却晓得这贵公子已是隐忍了好大的怒意,急忙从怀中掏出条湿漉漉的帕子,对着男子的脸便是胡乱一通摸,一叠声的道歉
男子的右手还未放下,那帕子上的香气传来,倒是让他愣了愣。那上面沾染了女子肌肤之香,清甜而不腻,若有若无钻进肺腑,让他隐隐约约想起那梦境。
梦里女子蜷在他怀中,胸前一点红痣,娇嗔着唤他夫君,那身上的香气不同于任何熏香,是骨子里的甜美,便似这帕子上的香气。
他犹豫了一瞬,那只抬起的手并未放下,虚虚摆了摆,身后的人便都收了寒意。
他面上染了薄寒,将媚生拉开,转身进了舱,临行前丢下一句:“把这姑娘送回去吧,今日没有兴致。”
福全身侧一个年轻些的常随偷觑了眼那威仪的背影,小声问:“干爹,主子今日难得,对踩高枝的姑娘这样和善。”
福全眯着小眼,神神秘秘道:“我看太后今日是找对了人,你看这姑娘那眼儿......。”
“是了,是了,像的。”那年轻人咂摸过来味,一连道是。
媚生回府时,已是下半夜,苏府上上下下已是急翻了天。
待人回来了,又是一副狼狈样,连严厉的苏大人也不舍得再追问,只连夜请了宫里的御医。
媚生连着将养了几日,身上的寒气才发散了去。
小橘正收拾药碗,一边感叹道:“这一遭真真是吓死我了,幸亏姑娘福大命大......”
“对,福大命大,我儿自是富贵不凡。”苏大人爽朗笑着,进了屋,一脸的喜色:“阿生,太后宣你进宫呢,明日让你姑母领了你,去给太后问个安。”
这苏家因着没有主母,有她封了诰命的姑母领进宫倒也得宜。只她一个闺阁女子,太后因何宣她?
苏大人却不明讲,只乐呵呵的敷衍。
待第二日一早,姑母苏夫人早早将媚生领至了宫门口,给那小太监塞了银子,命人好生领进去。
她随了小太监至慈宁宫时,宫门前已候了好几位官家女。
她想起近来的选妃传言,忽而明白过来,这是要为圣上选妃做准备啊!
当今圣上年二十有四,因着替生母守了几年孝,这婚事便耽搁了。去岁登基后,太后为其选了长平侯家的姑娘为后,只是大婚当日新娘子便病倒了,连婚礼都未来的及办,卧了几日,竟一命归了西。
今年选秀,便有意从留下的妃嫔中,查看人品,升为继后,是以各世家都铆足了劲的送女儿进宫。
当今太后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对朝局了如指掌,据说到了如今也不愿对新帝放手,这选妃自然是要提前过目,那相中了的才能入了秀女名册。
媚生打帘进去时,太后本已有些倦,见了这彩绣辉煌的人物,忽而有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