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陌生却暖人的奇怪。
是亲人之间的爱。
过去这些年,陈兰在我爸爸这面上的事情虽然最终选择了表面上偃旗息鼓。但是每当有机会,她还是会向我们抱怨,甚至也算得上是一种灌输。
我们一家人的人生,因为储林而牺牲巨大。
储标当然也知道陈兰的抱怨。但是他几乎很少正面反驳,都是事后静静跟我们分析。
我明白这是一场拉锯战。我并不想要去谅解任何一方,因为觉得疲惫,也深深觉得这是我能力以外的事情。
被迫站队,进退两难的时侯,当然也很多。
我显然没有储盛聪明。也没有他见风使陀的本领。
他三两句表忠心的话,就能将陈兰几乎哄得气顺一半。
但是我不行。我很固执。我的固执也伤到了我妈妈的心。
我也因此苦恼过。却始终找不出太好的解决方法。
我明白从容一直是一种太美好的东西。
她是一种明白了所有一切,却依然对所有怀抱期待的气质。
就像我明白了自己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但依然还是有热爱和拥抱的信念。因为本身选择去爱,就是一种幸福。
我考上了全市前三的市重点。
这便是我尝试努力爱自己的证明。
*
学校寝室是六人间,只住了三个人。
储林将我送到寝室。一路上对我们学校赞不绝口。崇南是前年新迁的校区,我从校门一路进来粗略地逛了一圈。的确,从室内体育馆到湖边艺术大楼,甚至还有室外网球场,这硬件设施几乎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校门进来右手边是三排整齐划一的教学楼,砖粉色漆过的簇新的墙面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线。教学楼后面就是行政楼。
行政楼是整个校区唯一一栋以暗色调,灰色作为主调的大楼。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与众不同。
从行政楼往北,有一条顺着东西方向横卧的人工河。
河面看着两三米宽。
河上跨着两座石灰白的雕花石桥。路过的时侯,我粗粗研究过桥身上的花纹。太抽象,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桥上下来,沿着校园大道,再一路向北走,就是学校的生活区。除了基本的寝室楼和食堂外,还有篮球场,足球场,甚至还有网球场。
这对于我这么一个几年都没踏进过市区一次的土包子来说,实在是太幸福了。
就是不读书,在这里鬼混三年好像也很不错。
室友都还是第一次见,大家都比较拘谨。除了其中一个在我叔叔离开后,过来问了我一句。
“你爸爸还挺年轻的。”
我微笑否认。
“他是我叔叔。”
*
分班在第一次报道的时侯就已经完成。高一新生一共十六个班级,其中四个重点班。分班考试是七月下旬的事了,我因为入学考试成绩不错,也收到了邀请去参加。不过当时没心都已经野了一半,没太把这件事放心上,随便蒙了一圈。
我被分在高一一班。
下发的通知上写了今天下午一点在各自的班级集合,班主任召开一个简短的班会。
崇南的教学楼是按年级划分。每个年级一栋楼。高一在第一栋楼。每层楼有五个教室。但只安排了四个班级。
应该是为了保障全部四个重点班能聚在同一层。
高一一班在一楼的最西边。
再往前走就是两个教师办公室和一间敞着门的大教室。
我从后门进的班级。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穿着形形色色各式夏装的男生女生,源源不断地从门外涌进来。一步踏进,就是三年的开始。很难说,命运和自己之间,究竟是谁选择谁。但是故事都已经准备好,你只需成为故事。
敞开的门外是八月炎炎的夏日,我盯着前面一个个陌生而又年轻的后脑勺。年轻的女班主任在台上讲话。我现在心里的不真切感,忽然比查分的那一刻,还要更强烈。
就这样开始了吗。是真的。不是做梦。
班主任姓汤,单名一个洁。第一面感觉她人很温和,甚至可以说有点可爱,穿了一条泡泡袖的藏青色连衣裙。说了几句,说到自己觉得好笑的地方,忽然会皱着鼻子笑起来。
让我想起马芳平。
到了初三后半段,除了吃饭说话的时侯,我几乎没有看到她的嘴角动过。
储盛跟我说过。高中,尤其是特别好的高中的老师,跟初中的老师会特别不一样。他们很少会追着你去要怎么怎么学习,更不再热衷于歇斯底里的耳提面命。
老师不会再逼迫你的事情。
但你的同学们会。
你所身处的环境更会。
也许这就是更好的意义。
汤洁开始宣读班级的班委名单。
“这是学校根据入学考试拟定的,所以只能算是一份初步的名单。等这学期期中考试结束后,我们进行一次班委选举。”
伴着一个个名字,是一张张与之相对的陌生面庞。
同样的场景一直在人生中重复。
但每一次,却都觉得新鲜。
“储悦。”
我的名字被叫到时,我一定是很懵的。汤洁探着脑袋往下找人。我略有些慌张地站起身。因为我在最后一排,所以那种全班的目光,齐刷刷地一下向我投来的那种感觉,真是既让人觉得有点害羞,却又分明——
有点暗爽。
“储悦。”
“你担任本班的物理课代表一职。”汤洁冲我微微笑了一下:“请坐。”
我晕乎乎又有点高兴地坐了下去。就也没太在意物理课代表什么的,到底是吃菜的还是开荤的。只是想到我中考物理满分,心里还是挺有几分底气的。
总之,不管后来的我这个物理课代表混得有多悲惨,至少现在的我还是很洋洋得意的。
*
开完会又是回寝室继续收拾。
军训是在明天。
“储悦!”
我正擦着柜子上的灰,门口探进来一个女孩子的脑袋。
是张放放。
我丢了手上的抹布,兴奋地冲过去。
我们做到了。
这个不断告白的时代。
我们依然在一起。
☆、第 56 章
重新开启的生活里,有好有坏,但是与过去剥离,自然成长,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望,已经是太大太大的幸福了。
江炎离开后的最初一年,我们偶尔还会联系,就像从前一样聊天。直到初三之后,也许是繁重的学业,或者是距离,时间。所有一切可能的庸俗的原因将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我们之间沟通的机会和次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断了。
连他考上哪所高中的事,也是我回学校拿通知单偶遇胥乐远后,才得知的。
他感到惊讶。
“江炎没告诉你吗?”我只是笑笑,佯装了几分失落:“对啊,都好久没联系了。”
我知道胥乐远最近并不好过。他的事我隐隐约约也听说了几段。究竟是真是假,我没有提起的必要,更没有这个立场。
他手里捏着的是理工附中的通知书。朴素的牛皮纸色的信封,对着我人的这一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他的名字。
一切都是平平无奇地样子。
只是不知道要过久。
即使再久,他也依然会是这所平平无奇的学校里的一个传奇。毕竟,他以一己之力让这所毫无存在感的学校第一次声名远播。
没错。他是今年中考的区状元。全市第三。
算上他个人的竞赛加分,他的中考成绩最后超过满分五分。
本该是梦寐以求的成功,但在眼前人有些灰败的脸上,我却很难找出一丝一毫的喜悦。
胥乐远没再和我多寒暄,礼貌告别后,人径直向着校门口的方向离开。
我看着他离开的样子。
回忆起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模样。
稚气,得意,或者还有几分骄傲。
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我们都不再是初见的样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和失去的感觉。
江炎说的一点也没错。
成长就是保持善变。
我变了,可能他也是。那些曾经石沉大海的信息和逐渐冷却的记忆的灰烬,就是最好的证据。我们的生活中都有了新的重心。
我不遗憾。
*
张放放是来寝室找我一起去食堂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