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生临走前路过我时,那种恶毒地嘲笑,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而我当时攥紧的拳头,没有挥向任何一个外人。
超市琳琅的护肤品货架前。
我指着玉兰油新出的一款抗皱保湿面霜:“妈妈,你买这个吧,我看过我同学的妈妈用,说特别好。”
陈兰拿起50ml的瓶子看了一眼,便又丝毫不留恋地放下。
“疯了啊你,要五十多呢。”
说完,她弯身拿起了货架底层的美加净。
我当时攥紧的拳头,挥向了我的妈妈。
为什么她不肯好好保养自己。
为什么她要让我在同学面前这样丢脸。
为什么我明明知道这样的想法是错的,但是我却完全没有办法克制。
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后来的我知道,无论是五十块的玉兰油还是五千块的海蓝之谜,他们都无法消去皱纹,无法让我的妈妈更年轻一点。
在明白这世间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无奈之后。
我总是躺在床上,在往事的回忆里,让眼泪一直一直地流。
悄无声息,流入寂静的夜色里,流入我的疲惫心里。
对不起,妈妈。
我咬着被子的一个小角,压抑着声轻轻说,说得小心翼翼。
谁都不会听见。
但是时间,时间会知道我所有的局限、狭隘、可悲和自私。
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战胜他们,但是总有一天。
对,总有一天。
请用的您的宽容饶恕我。
*
储盛成了我偶尔承载心事的一方容器。
他搬了自己的被子躺在陈兰他们的床上看电视。
是法证先锋。
画面看着有点眼熟,应该是重播。
“这集我看过。”我在床沿坐下。
“凶手就是这个穿白衣服的男的。”
“你他妈有病啊。”他恼怒地丢了个枕头过来,一点准头都没有直接掉在地板上。
我知道储盛最讨厌被剧透。
我得意洋洋地捡起地上的枕头精准无误地对着他的脸摔了上去。
储盛掀了被子,作势要跳起来揍我。
当然,我立马尖叫地逃了出去。
逃到自己房门门口,我见他没有真追过来的意思。
又小心翼翼地走回陈兰房间,脑袋伸在门口看床上的人。
“嘿嘿。”我笑了笑。
“你说问你同学借的蔡依林的《城堡》拿来了吗?”
储盛不耐烦地了指了指门外:“在我书包里。”
“拿了快滚。”
如果我说对储盛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明明白白地,我总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喜欢这种感情,对于我和他这种打打杀杀兄妹情来说显得过于粘腻和不合时宜。
所以,彼此厌弃,憎恨,也许才是我们最舒适的一种状态。
但我不明白,这种舒适的状态,后来为什么会在储盛坐上开往火车站的那辆车时,突然就崩坏了。
他离开,要去外地上大学。
我留下陈兰一个人留在原地默默含泪,转身匆匆跑回家,房门在我的身后被甩上,我躲在被窝里哭得很伤心。
不明不白的伤心。
哥哥。
我在心里默念。
你要一路平安啊。
从小到大,都盼着有一天他从我生命里消失。
但没想到,仅仅是一次远离,就让我溃不成军。
爱是美好的。
而储悦你是善良的。曾经误入过那么多的歧途,但是心中的那份良善,每一次都把你,把我从泥泞中拉了回来。
成长永远是一段属于后台的故事,是存在于光照不到的地方。
太多的艰辛和不堪,埋葬在我的心里。
最后才成为了我。
☆、第 39 章
过了很久,我依然记得《城堡》这张专辑上,穿一身粉色纱裙的蔡依林,表情妩媚又桀骜的注视着镜头的样子。
这样的她就是当时我们很多女孩子心里公主的样子。
电视台里的音乐节目每周放榜的时侯,总是会若有似无提起几句她关于另一位华语小天王的绯闻故事。
故事的传言已经流遍大街小巷,流进了每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里。
只有当事人每次活动接受采访却都是含笑模糊。
我想到后来有个女孩告诉我。
她坚信他们爱过。
那样的眼神,她不会看错。
他喜欢周杰伦。
所以,她就跑去喜欢蔡依林。
四舍五入,是不是,他们就彼此喜欢了。
她笑着说,这应该是她人生中做得最荒唐,但又最正确的一道数学题了。
但是那个男孩,她的男孩,却从来都不懂。
“他不懂我。”
那天的娱乐头条是王子带着他的小公主同游日本的新闻。原来只是花花世界中一场的过场而已,对那个女孩,却无疑是压垮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信仰坍塌,却无人知晓。
音乐界的天后天王。
都说是一对璧人。
本该是如何完美的一段佳话。最后却以这样的突兀结尾收场,根本没给观众任何反应的余地。
看白雪公主长大的女孩子,总认为公主就应该要跟王子在一起。简单的天经地义。他们总能一见钟情,让我们错误地以为,爱情是一件简单至极的事。
但现实转头送了我们一场长长的落寞。
世上没有童话。
人生只剩下残酷。
是这种四舍五入的喜欢。
第一次让我真正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这样的卑微。
*
电视里的杀人犯面目狰狞,被害人血流不止。
在这样一种极不合时宜的状况下。
我问储盛。
“哥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他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那你呢,你有喜欢的男生吗?”他不答反问,看向我的目光里,像是看破了一切。
我心慌了一下,义正严辞地看着他。
“是我先问你的。”
电视一集结束,正是广告时间。储盛百无聊赖地切着电视频道。
“有啊。”他潦草地应付了我一句。
跟自己的哥哥讨论这种情感的问题好像并不算是一种上策,但是眼下我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你喜欢她什么?”我试着问下去。
“这还用问?当然是漂亮啊。”他几乎没有考虑,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
果然我就不应该指望从他的嘴里能获取什么真爱的故事。
“你呢,你喜欢人家什么?”储盛抓着机会反问过来问我。
储盛是个聪明人。
他最会看穿我。
“我……。”
“我才没有喜欢的人。”我硬着头皮狡辩。
“哦……那那个叫江炎的算什么?”他笃定的语气让我又震惊又不解。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是张放放,然后再是储盛。似乎我身边与我亲近的人都能看出来,甚至看得比本身还要更加多得多。
为什么。
我很想问。
但是不能。因为问了,就等于承认。
“你……别瞎说。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到底还是面皮薄,我一边脸红一边发红。窘迫得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的抽纸冲他身上扔过去。
储盛见状动作敏捷地朝被窝里一钻,躲过我的攻击。
“不然你好端端的干嘛问我这个?”
他将身体全部盖住,只探出小半个脑袋。
像是只地鼠,不耐烦的大叫。
“就关心你一下不行啊!”我也用同样的分贝回敬他,两个人幼稚的仿佛从未长大。
“脾气还这么大!一定是跟人家表白被拒绝!”他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
“才不是!才没有被拒绝!”我生气地反驳。
电视剧的片首曲恰好缓缓响起。
半晌,我稍稍平复了情绪,才又慢吞吞地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储盛嘲讽地笑了笑。
“因为你老是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他拿起遥控器调低电视的音量。说话的声音立刻更加清晰。
老是提起他的名字?
我有吗。
怎么可能。我没有。
“他是山东俄 。”
我平静地叙述这个事实,这个纠结我很久的事实。
“山东?听说山东出美女。”储盛上下扫了我一眼:“就你这样的?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