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又怎么样,每次我同储盛决战落败,从家中抱头鼠窜得逃上楼,染染永远会第一时间打开门拯救我于危难之中。
染染的家成了我落败时候的避风港,而他则是我这一避风港内的小小守护人。
染染和储盛也相差两岁,明明都还是小屁孩的年纪。但是两人却截然不同。
染染从不打架,也很少下楼去楼下的花园玩。除去上学,他大多数的时光几乎都困在那扇高级的防盗门后面。羊毛衫阿姨花重金为他请了钢琴老师和补习老师,每周末都会上门教学。
我是陈染之与外部世界的一个小小通信员。他不能没有我,所以我肆无忌惮。
依旧是一个晴朗的周末。
我盘腿坐在落地窗旁,窗外正午十分的阳光轻抚在我的脸侧。又剥了一粒大白兔奶糖送进嘴里,甜蜜细腻的滋味在唇舌间蔓延开来。
我眯起眼,享受了一会儿。即使我的脚边已经散落了一圈的糖纸。
“染染,你这次过生日阿姨给你买什么口味的蛋糕啊?”
没人回答我。
“染染!”
“染染!染染!”我开始撒起泼来。
“咣!”一声。好听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琴凳上的陈染之猛地转过头,脸上的五官皱
成一团。他很不耐烦地看着我:“储悦!糖还堵不上你的嘴吗!”
“染染,我想吃芒果味的蛋糕!”
见陈染之终于对我的骚扰有了回应,我连忙将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
“哼。”陈染之轻哼了一声回过身,背对着我开口:“储悦,是我过生日,又不是你。”
“我不管,我不管,陈染之,我就要吃芒果味的蛋糕!”
说着,我从地板上爬起来,冲到那架黑得发亮,亮得反光的钢琴面前,胡乱地摁下一排琴键。错乱的音符纠结拥挤着从我的指下诞生。
“染染,怎么了?”
在陈染之将我从钢琴边推开之前,卧室的门被推开。
羊毛衫阿姨立在门口,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她今天穿了件雪白的鸡心领套头衫,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但是我又想到好像仙女们是不穿羊毛衫的。
阿姨扫了一眼钢琴边的陈染之和我,随之视线又落在地上那一堆的糖纸上。
最后她看着我,是一脸的不赞同。
“储悦。”但她的声音依旧温柔。
“嗯。”我十分心虚地应了一声,装作着不经意将自己的魔爪从陈染之的手上收回。
“你妈妈找你回家,快回去吧。”
“嗯?”
阿姨走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往外走。我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她手上立马加了几分力。我便乖乖地缴械投降了。
我感觉到了这一刻羊毛衫阿姨对我的不满。陈染之嫩白手背上的那两条浅粉色的抓痕触目惊心。
高大的防盗门在我面前轻轻带上。
这是一个成年人对犯了错的幼童所能保持的最后的克制。
我对着门站了一会儿,心里不知怎么得悲一阵,害怕一阵。嘴里的大白兔奶糖还剩大半,很甜,甜到发苦。
我知道,这一刻,我被人讨厌了。我的肆无忌惮受到了惩罚。
很多天我都没有见到染染,我也不敢再去擅自敲开那扇门。
就这么心神不宁的过了几天,就连储盛在我的白色连衣裙上用水彩笔画了个猪头这件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他。
不过陈兰没有。
她用厨房的扫帚柄对着他的屁股乱揍了一顿。当时我就躺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电视里并不吸引我的动画片。储盛的惨叫声甚至都不能勾起我的一个回头。
我这种四大皆空的状态在保持了几天,终于在收到陈染之生日会的邀请后告终。
是周四的一个傍晚,我刚吃过晚饭,手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沙发上继续思考童生。
陈染之亲自来敲的门。
是陈兰应的门。
“呀,是染之啊?来找储悦?”陈兰喜欢喜欢陈染之,除去染染本身就讨大人喜欢的原因之外,也有几分原因可能因为他们是一个姓的。同姓相吸吗,总归是不会错的。
“我找储悦。”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陈兰回身喊我,我早已经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冲到了门边。
“染染,你找我!”
我此刻的心情与那入宫三年,头次被翻牌受恩宠的妃子几乎无二。
这是陈染之第一次敲我家的门。
“周六我在家举办生日宴,你要来吗。”他看见我突然从陈兰脚边冒出来,脸上也并无讶异,继续将他的话讲完。
“来,来,一定来!”我扶着门框激动地小跳了几步。
陈染之似乎是受储悦的兴奋所感染,他的嘴角也轻轻地勾了勾。
其实妈妈并不喜欢他同储悦在一块儿玩。但是他,陈染之,喜欢。
小小的储悦带他认识了一个大大的世界。
最好吃的薯片口味,最新流行的动画片,以及小区里其他小朋友的一手动态。所有的这些,他都能从储悦这里获知。
除去钢琴和学业的黑白色彩,储悦是陈染之生活中的第三种颜色。她,是彩色的。
☆、第 5 章
最初的喜悦过后,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最喜欢的一条白色裙子已经被储盛这个小王八蛋给毁了,那我穿什么去参加染染的生日宴?
不穿裙子的公主还是公主吗?只是公主身旁的丫鬟而已。
“妈妈,我要买裙子。”
陈兰正在厨房里洗菜,我粘在她的腿边,一遍又一遍地央求她。
“妈——妈——。”我拖长了音调喊她:“我的裙子被哥哥弄脏了,没法儿穿去染染的生日宴了!”
“你又不是只有一条裙子。”陈兰旋了个身,我立马又贴上去。
“你不是有条粉色连衣裙也挺好看的吗?”陈兰甩了甩手上的水,将我从她脚边推开一点:“别待在这儿了,我要做饭了。”
“妈妈!”陈兰没能把我推开,我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下摆:“那条裙子是去年买的!旧了!不好看!”
陈兰:“……。”她似乎这才想起来我的这个毛病,绝对不穿前年买的衣服,死活都不穿。也不知道这个毛病是像谁。
“好好好,给你买。”陈兰终于还是妥协。
我真心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谁都劝不动。
第二天,陈兰就带我去了永昌百货,在四楼的童装部,给我买了一条大红色的蓬蓬纱呢子裙。
导购员阿姨将镜子中的我夸的地上无天上少,简直仙女下凡。完全符合我对与自己的定位。
陈兰原本是看中了另外一套格子的套装才带着我走近这家店。
但是我一眼就相中了橱窗中的那一件纱裙,童话故事里的蓬蓬裙,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拥有。
但是这种拥有,甚至没有维持超过一天,我就失去了她。
储标平时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饭店里,偶尔会回家一趟。
好巧不巧,偏偏今天就回来了。
从商场里回归到家,我就提着新买的裙子急冲冲地跑回房间,将身上的粉色裙子飞速脱下扔到屋子的角落里,立马套上了象征着我身份的公主裙。
穿着裙子的我,在家里的各个角落玩遍各种角色扮演。
储盛像看着一个神经病似地看我。
而我,本公主,高昂着尊贵的头颅,像看一个乞丐似的扫了他一眼。
门锁转动声。储标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家的。
“父王!”我提着裙摆几下蹦跶到储标跟前立定,还娇羞的转了个圈。
但是预想之中的赞美却并未如约而至。
储标上下扫了一遍我身上的裙子,走到餐桌旁将手里提着的白色塑料袋放下。时间忽然在他沉默的背影中凝固。
“储悦,你这穿的什么东西,赶紧给我脱了。”
此刻正好陈兰从卫生间里出来,也听到了这段对话,无奈地开口:“今天带她去永昌百货,非要买这件!”
我如遭雷劈,定在原地。
“明天带她去商场里给退了,这样穿出去给人家看见了都要笑话的。”储标看着我同陈兰说,语气中不容置疑的严肃。
“我不要,我就喜欢这件。”我咬着牙,小声抗议。
“储悦!”储标拉高了声音,他走到我身旁,伸手扯了扯我的蓬起的裙摆:“你看这颜色,这款色,这么俗气,不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