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蒙也炸了:“你凭什么说她无情无义!她比你好无数倍!会给我搽药,会担心我离开,你呢?从小到大,你是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我早就找到她了,你是不是要打断我腿?来啊!打啊!打不断我跟着你姓!”
后面的话耿文曲听不见了,全世界都停止在“找到她”,找到谁?沈扬琴吗?他站在原地,浑身怒气消失殆尽。
耿蒙正奇怪他爸哑巴了,耿文曲就冲过来,死死扣着他双臂摇晃,眉宇间三分期待三分激动,剩下四分不可置信:“她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耿蒙张嘴要开口,门口就响起如洪钟的声音:“不许说。”
*
外面似乎在飘雨,耿建忠外套有些淋湿,他顾不上脱下外套,大步进来呵斥耿文曲:“回你画室去。她早和你一刀两断了,现在在哪儿,过得如何,通通和你无关。”
耿文曲不说话了,但也没有动,他手慢慢滑下来,虚脱垂在两侧。耿建忠又冲着耿蒙说:“还有你,上学时间跑家里胡闹什么,马上回学校。”
“我不去。”耿蒙直直对上耿建忠的目光,“不说清楚这件事,我哪儿都不去。”他站得笔直,像一棵傲气的白杨。
耿建忠明显没有耐心,他抓住耿蒙的手臂,想要强力拖他回学校,六十多的年纪,双臂仍似铁拳。
隔着外套和毛衣,耿蒙被被拽得生疼,他死咬着牙,硬是扛住耿建忠骇人的力气,站着不动如山:“爷爷,我刚说了,不说清楚这件事,我哪儿都不会去。你要不高兴,打死我我也不反抗,谁让你是我爷爷。但你还想要我这个孙子,你就告诉我真相。”
“你要什么真相?”耿文曲总算出声,他疑惑问耿蒙,“除了扬……她的事,难道还有其他事?”
傅景司的话从耿蒙脑海闪过,“或许她不知道肚子里掉过这块肉”,思维拓展一下,可能他爸也不知道还有一个沈蒙?
他脱口而出:“我妈生的双胞胎。”
砰!
耿文曲脑袋瞬间炸开,他艰难看向耿建忠:“爸,小琴当年生的双胞胎?”
耿建忠沉着脸,过了会儿才说:“生双胞胎也改变不了什么。”
“……”耿蒙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竟然真押对了。只是他不明白,爷爷瞒着这件事做什么?
这时响起滚轮滑动的动静,是周悦雅拉着行李箱出来,她停住对着耿建忠礼貌鞠躬:“耿老,我走了。”
耿建忠点头:“离婚的事会再找你爸谈。”
“耿老,我很感激您当年对周家伸出援手,但我当了耿蒙17年的妈,早够还债了吧?”周悦雅表面微笑着,其实身体微微发着抖。
相处那么久,她看到耿建忠依然害怕。
当年就是在他爸快锒铛入狱时,这个不苟言笑的老人到她学校,告诉她一句话:“我孙子需要一个母亲,只要你同意,你父亲欠的钱,我来还。你有一周的时间考虑。”
一周后。
她签下合同,耿氏注资周氏,而她,只需要当好耿蒙的妈妈。
“你以为耿家还会要你这个媳妇?”耿建忠面无表情,“这些年来,你是如何当耿家女主人我一清二楚,耿蒙怕黑的心理病,以及这些来耿氏对周氏的投资,过后律师会一笔一笔找你算清楚。”
“您、您全知道,那为什么……”周悦雅大骇,她掐着掌心,“不让我们离婚?”
耿建忠没有回答:“你该走了,周小姐。”
轰隆!
窗外一声巨响,花园里的树木被强风刮得唰唰作响,是暴雨倾盆的前兆。周悦雅不敢再待下去,拖着行李逃命似离开耿家。
等周悦雅离开,耿文曲再不压情绪:“爸,你究竟瞒着我什么?小琴当年生了双胞胎,你告诉我只有一个孩子,那她背叛我,跟另一个男人离开,是不是也是你的假话?!”
当年,沈扬琴突然早产,他在国外办画展赶不回来,等回来,病床已经空了,他妈抱着一个男婴哭得撕心裂肺:“儿子,我们上当了,这事从开始就是局,那个女骗子要了两千万卖这个孩子给耿家,和一个男人离开了。”
开始他不信。
他深爱的人绝对不会是女骗子,他发疯一样到处找她,可是找不到,直到亲眼看见支票兑换人的签名。
沈扬琴。
熟悉的清秀笔迹,他不会认错,是本人所签。
那天深夜,他反锁房间自杀,安眠药已经吞掉半瓶,他闭着眼等待窒息的黑暗。恍惚间,他听到婴孩焦急的啼哭。
他捂住耳朵,不想听。
然而一声一声,他清晰听到每一声哇哇的哭声。
最后。
他挣扎着爬起来,拨出急救电话。
他恨耿蒙。
那是沈扬琴骗他的证据。
同时他又爱耿蒙。
那是他深爱女人,渡过鬼门关为他生下的孩子。
所以在耿建忠提出让他和周悦雅契约结婚,由周悦雅照顾耿蒙的时候,他同意了。他不想爱耿蒙,却又希望耿蒙能有一个爱他的母亲。
“是。”耿建忠承认了,“她没有下套背叛你。是我告诉她你爱上其他女人,她亲眼目睹你的婚礼,才心灰意冷离开。”
“为什么骗我?”耿文曲没有生气,他只是恨自己,恨他没有相信沈扬琴,他呐呐问,“爸,我和小琴交往的时候,你不是没有阻拦,说尊重我的选择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舍得分开我们一家人?”
外面狂风大作,像是耿蒙生日那天一样,狗在狂吠,客厅里没有开灯,也没人想到去开灯。
忽明忽暗的光落到耿建忠身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开始我阻拦你们,你们只会更叛逆要在一起。文曲,家世的鸿沟,不是你们所谓的爱能填补,是我保护你太好,导致你一如既往天真。你早该清醒,耿家,不可能容得下一个,父母连普通话都不会的女主人。”
旁边,耿蒙一直默默听着,终于知听明白了他身世。
他是耿文曲的孩子,也是沈扬琴的孩子,沈扬琴不知道他的存在,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的爷爷,他一直又敬又爱的爷爷,处心积虑编了两个滴水不漏的谎话。
他攥紧拳头,浑身止不住颤抖。他无法想象,当年沈扬琴是如何绝望无助,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沈蒙狼狈离开桂城。
他恨自己。
离开时为什么要凶沈扬琴,那个可怜的女人,他的妈妈。
他转身开门冲出去,无视身后的喊声,不管不顾冲进倾盆大雨中。他要见妈妈,他要和她道歉,他要温暖拥抱她,告诉她,以后由他来保护他。
冰冷的雨砸到身上,天外猛然接连几声惊雷,耀眼刺目的光照亮了混沌的天地,耿蒙被刺得下意识闭上眼。
……
滴答。
滴答。
有雨滴落到伞面,随后熟悉的男声响起:“沈蒙,你在这儿做什么?”
“……”
这声音——
耿蒙立马掀开眼皮,周围是车流不息的街道,他瞪着撑着伞的傅景司,眼珠子惊得像要掉出来。
“唉?!”
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熟悉的暴雨来了。
第27章 027
【027】
“淋傻了?”傅景司往耿蒙那边挪伞,完全遮住他肩。
耿蒙大脑迟缓转动着, 这是—穿回来了?
怀里沉甸甸的, 他低头瞥了眼, 是新华书店的袋子, 里面全是习题和试卷。
“……”
他眨着湿漉漉的睫毛,冷不丁用力掐了一把傅景司的脸。
“真是软的……”他瞳孔渐渐睁大, 铺天盖地的欣喜从他每一个细胞散发出来。
他穿回来了!
真穿回来了!
傅景司脸被掐出红印, 他也不在意,只奇怪看着耿蒙:“你来这儿做什么?”不是应该回耿家处理沈扬琴的事?
这一问, 耿蒙从狂喜里清醒, 他咧嘴笑得开心, 拍拍塑料袋:“我那么爱学习,来买书啊。倒是你,不是来桂城有事?搞半天是来买书?”
身后是五层楼的新华书店。
“我是来找一个人。”
“找着了?”
傅景司看着他笑:“嗯, 找到了。”
“哦。”耿蒙转头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雨越下越大,都有些看不清路了, 他撇嘴, “下雨真他妈烦, 不知道多久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