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子期出现在华府门前,这回没房都没通报,直接把他挡在了外面。
庭院里,华田生跟管家边走边说着什么,子期眼疾手快,脚挡了要关的门,在门房惊诧的神情下,大步走到华田生面前,恭敬道,“华先生。”
华田生奇怪的看着突然闯入的人,“你是?”
子期,“晚生李子期,听闻华小姐去过枫国,今日登门,是想就‘留学’事宜特来请教小姐的。”
请教?华田生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道,“你有留学的打算?”
子期道,“是。”
华田生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番。
要说华田生去枫国最大的担忧,就是玄月的婚事,要让自己闺女嫁给老外,他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眼下就来了个李子期,模样周正,家底想必也殷实,实在是佳婿的良选。
华田生忽然眉开眼笑,“走,里面说。”
他回头对管家道,“告诉小姐,家里来客人了。”
管家应了一声去了。
华玄月正在阳台上对着画板画画,那认真投入的模样任谁一看都是大师级别的,只是……那画儿……
若非是旁边写了“赵慈”俩字,这歪七扭八绝对是车祸现场。听得敲门声,她轻喊了一声,“进来。”
管家在门口道,“小姐,有位少爷来,想问问您去枫国留学的事儿。”
玄月眼睛一亮,“想留学找我就对了。走。”
她收了画板,跟着管家下楼。
李子期已经从沙发站起来,看着楼上一阶并两阶下来的女孩,深深的笑意毫不掩饰散开那日的情意。
华玄月高兴的跑到他面前,问,“是你想去留学?学什么?什么时候去?会说枫国话吗?不会没关系的,我教你啊。”
她的声音很明朗,语气很坦然,没有半分那日被突然吻了一下的羞赧。就像,她与他从未见过一样。
李子期的笑意逐渐覆盖一层困惑,“华小姐,咱们……见过的。”
玄月挑眉,“是吗?在哪儿?枫国吗?”
子期心里咯噔一声。
华田生把子期的“礼数”看在眼里,真是越看越欢喜,“站着干嘛,坐下聊,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玄月自顾坐下,看着他,很认真的道,“应该不是枫国,不然,我肯定会记得。在哪里啊?”
子期沉眉看着她,放在膝上的手握了又松开,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一个小丫鬟在门口廊下。
他试探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见他问的殷切,玄月便努力的想了想,过了会儿道,“要不,你再提醒我一下?”
子期眉头更沉。
会馆的事不过隔了一天,任谁都不会忘记。她到底……
华玄朗摇摇晃晃从外面进来。
华玄月蹭的站起来,“华玄朗,欠奈何天的钱你还没还上呢,又喝酒?换个地儿继续赊账?”
玄朗的确喝酒了,他不耐烦道,“你管我怎么赊。”
他提步上楼,玄月伸胳膊挡下。
玄朗脚没停,玄月抓住了他的衣领,一扯一拉,玄朗脖子以下白皙的皮肤上一嘬红一嘬青的。
华玄月真生气了,“你还打架?”
……这他妈是打架打出来的嘛!
玄朗掐住她的腰,把人抱起来,放到了楼梯的扶栏上,大步朝楼上走,走了两步,眼梢瞥见厅内身高体长蹙眉看着他们的男子。
他停步,“找我的?”
子期摇摇头。
玄朗抬脚就走。
玄月冲李子期道,“你先等会儿啊。”
她急急忙忙跑上去,抢先玄朗一步到了他的房间,桌子抽屉床垫浴室衣帽间衣服口袋,全翻了一个遍。
玄朗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脸被拧了。他拍掉玄月的手。
玄月道,“爹为了给你还债,昨晚上就把几个店里的收益全支给奈何天了。华玄朗,现在生意不好做,没那么多钱让你挥霍。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玄朗睁开眼,“老爹替我还钱了?”
玄月道,“不然呢?还等着人家上门来要?你不觉得丢人,我和爹都觉得丢人。”
玄朗吐了口气,道,“诶我说,这么些年,你哪次见过我被人堵着门要债啊?要不是你,老爹能找到奈何天去?我自己赊账,我赊多少我就能还多少。瞎操什么心?”
玄月气道,“不识好歹,还怪我。诶,不对,你哪来的钱?”
玄朗觉得口渴,从沙发上下来,推开门下楼找水喝。玄月追过去,问,“我跟你说话呢。我是你姐,你给我站住。”
玄朗没停,不仅没停,走得还更快了。
子期仍在楼下坐着,混沌迷茫的坐着。
玄朗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倒了茶水,正喝着,冷不防身后的人一掌打向他的后背,玄朗呛了一口,回头盯着华玄月,“女人,你疯了吧。”
姐弟从楼上打到楼下,所过之处,一片狼籍。
子期看着拎着裙摆上上下下的玄月。
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昨天,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她怎么会把“娴静甜美”转化成“,凶神恶煞”。
凶神恶煞也不对,子期微微歪了头,嘴角不自觉勾起,是活泼明艳,洒脱明朗,越看越喜欢。
可是,她怎么会把昨天的吻忘掉呢?
看这情形,今天是问不出所以然来,也罢,明天再来反而有了理由。他笑了笑,对进来劝架的华田生微微颔首,自行离开。
大街上,一队人马飞驰而过,子期被人撞了一下。
领头的是应强,自从得了魏井让他查凶手的命令,是吃不下睡不着,脑袋都提在裤腰带上。
当时,赵慈和玄朗夜探淮帮时,几乎是干净利落的杀了那三个哨兵,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抓凶手,谈何容易。
为保前程,他打起了一块玉的主意。
半菊玉佩。
应强带人查封韩记当铺时,正好是阿虎刚离开的时候,那块玉就进了应强的眼,他没有上报魏井,私藏了。
到了郡守府,他把玉佩交给魏井,道,“大人,这块玉是在岗哨附近找到的,一定是凶手留下的。请您再宽限几日,小的一定能把凶手抓回来,给兄弟们报仇。”
魏井看着桌上的玉佩,玉佩造型奇特,材质上乘,一看就是精品中的精品,他的脸色琢磨不定。
死寂的沉默。
应强心里直打鼓。
魏井冷冷看着他,问,“真是在岗哨附近找到的?”
应强一口气没提上来,却是猛的点了下头。
魏井道,“再给你三天。我要活的。”
“活……活的?”应强老脸一热。
魏井冷着脸,“抓不到或者人死了,那就用你的人头给死去兄弟祭棋。”
☆、第 16 章
露华浓,玄朗驻足。自那件事以后,他再没来过。今天是芒果的生日,以前他总是忘记的。
一个跟芒果相熟的小姐妹走过来,看着怅然落寞的华家大少,轻叹一声,“华少爷,劝您一句,走吧。”
芒果跟往常无异,照例接客,娇媚的挽着脑满肠肥的男人若有似无的撇了门口一眼。
玄朗心里堵的难受。
他去了奈何天,要了一瓶最贵的酒。
吴旷在他对面坐了,拿着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轻饮一口,细细品味,道,“酒有很多种,现在这瓶,是我给你开过的最不好喝的一瓶。”
玄朗充耳不闻,一杯一杯喝着,吴旷在他空瓶时,摁住了他的手,“玄朗,我给你说过的,遇着不痛快了,你得说出来,我才能知道怎么帮你。”
玄朗哼笑一声,被酒精冲劲的眼睛水蒙蒙的,默然片刻,眼眶红了,“……我不知道芒果怎么了。”
吴旷看着他,一脸认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玄朗抬眸望着他。
吴旷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你打算娶她吗?”
华玄朗被酒精迷茫的瞳孔骤缩,沉眉看着吴旷。
吴旷道,“从来没想过,对吗?”
玄朗,“……”
吴旷又道,“即便你现在想了,也会考虑华先生会不会同意。很显然,以芒果的身份,华先生绝对不会同意。”
玄朗嘴硬道,“我想娶谁,就要娶谁,没人能掌控我。”
吴旷道,“但那个人绝对不是芒果。你从心底就没把她当结婚对象,甚至都没把她当成一般的世家女子对待,在你眼里,她不过是个供你随时取乐的勾栏女子。我没说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