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袖子里掏出小瓷瓶。
幸好，她在静山寺见识到小瓷瓶的作用后，一直随身携带。
肩膀上的手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她咬紧牙关，拿住瓷瓶的那只手，用拇指和食指艰难弄开塞子，侧头朝捏住她右肩的男手狠狠一咬。
男子的手劲有那么一瞬松懈，她抓住那一刻，把瓷瓶里的液-体往男子面前一泼。
“啊！”男子怒吼一声，捂住眼睛，也顾不得来抓顾玖了。
而在男子叫出声音的那时，顾玖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顾玖捂住自己的口鼻，烟气很是呛人，她依稀听见许多丫鬟婆子喊救火。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顾玖定睛一看，竟是方嬷嬷！可她一下子又跑过去了。
屋中突然木头从屋顶落下，掉入火中，火势加大。
顾玖和门口隔着一堆火，很难出去。
顾玖控住不住地咳嗽，她连忙拿过搭在浴桶里的锦帕，沾湿水，裹在脸上，这才觉得好受些。
浴桶里有很多水，可是浴桶太重，顾玖不可能推倒木桶，而用脸盆一点点泼水，显然是杯水车薪。
来不及多思考，顾玖快速而随意拿起一件换洗衣物，沾湿水，披在身上。
“方嬷嬷！”
顾玖忽地听到屋外的惊叫声，顾玖眯眼一看，一个身影冲了进来，径直到了她面前。
“姑娘，老奴来了！”方嬷嬷不待顾玖回答，一把抱起她。
是那种抱小孩子的姿势，方嬷嬷托住她的屁-股，把她的双手都护在了怀里。
方嬷嬷的体型比一般妇人大，顾玖完全被她罩在身下。
顾玖的脑袋有点混乱，方嬷嬷怎么进来了？
出事时，红缨她们正在巡视庄子，或是在下人待的院子里做些该做的事，赶到这里时，方嬷嬷已经抱着顾玖快出来了。
“小心！”红缨眼尖，看到房梁处有一块木头摇摇欲坠。木头结构的房子，很容易燃烧。
方嬷嬷像是感觉到危险一般，使了个大劲，将顾玖抛了出去。
红缨飞身一把接住顾玖。
顾玖的心跳速度像是安装了加速器，怦怦直跳。刚才的事情只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可就像生死时速那般，惊心动魄。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说不出话来。
“方嬷嬷！”听到婆子们和丫头们的呼喊声，顾玖艰难回头一看，只见方嬷嬷被那块燃烧的木头砸到，僵在地上不动，身上起了火。
大家想要进去帮忙，可是火太大，不好下手。幸好，分散在各处巡视的侍卫们终于赶了过来。
李照也来了。
小鹿子是跑着推他过来的。
朱七和他徒弟自然也过来了。
李照挣扎着想站起来，被朱七按了回去。
顾玖这会儿也恢复过来了，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朱七本想给顾玖先看看，可顾玖看到方嬷嬷被侍卫救了出来，哑着嗓子道：“先……方嬷嬷……”
的确，方嬷嬷看起来伤得很重，朱七也不含糊，直接过去把脉，查看呼吸。
他神色凝重，顾玖担忧地看向方嬷嬷。
她没想到，方嬷嬷会这么义无反顾地进去救她。
顾玖让红漪扶着她过去方嬷嬷的身边。
朱七朝她摇摇头。
顾玖心里一滞，面上满是忧色。
方嬷嬷的眼皮恰好在此时张开，她的声音颤颤的，“姑娘……”
“嗯，”顾玖握住方嬷嬷颤颤的手，“嬷嬷。”
方嬷嬷咳嗽了好几下，旁边的小丫头给她顺好背，她这才说了起来：“姑娘……这话老奴想了好久，在老奴心里，姑娘就是女儿……老奴之前做了糊涂事，但都是为你好……就算姑娘骂，老奴也会做……”
顾玖想起来了，刚到的那一天，她因方嬷嬷逼迫春芽嫁人一事，喊方嬷嬷过来对话时，说方嬷嬷没有女儿。
顾玖用力握了一下方嬷嬷的手。
方嬷嬷在用她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对待顾玖。
方嬷嬷的力气越来越弱，顾玖不敢打断她的话。
“姑娘莫要自责，老奴心甘情愿……就算替姑娘去死，也愿……”
她的嘴唇翕动，最后的几个字只有气音。
“我那儿子……”
方嬷嬷还没说完，人突然不动了。
顾玖怔愣几秒，求救似的看向朱七。
朱七探了探鼻息，摇摇头，
方嬷嬷去世了。
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事，就是亲眼看着生命一点一滴流逝。顾玖亲身经历过那种感觉，如今，又看着别人这般。
“阿玖？阿玖？”
顾玖定定地看着已无气息的方嬷嬷，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李照的声音，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李照拉起顾玖的手，小丫鬟们搬来凳子，顾玖顺着李照手中的力度，站起来，坐在李照身边。
顾玖的手冰凉，李照用力握紧，好像这样就能更暖一些。
顾玖本是低着头，手里的力度让她抬起头来，看向李照，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侍卫抓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
“禀告伯爷、夫人，卑职只抓到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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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四十三
黑衣人的额头鼻梁以及脖颈处一片红色，和上次在静山寺抓到的黑衣人症状如出一辙。
李照命人摘下黑衣人的面罩。
旁边有婆子惊呼出声：“是方嬷嬷的儿子！”
那黑衣人朝婆子那里瞪了一眼，恶狠狠的，婆子吓得后退几步。
侍卫忙一脚踢在黑衣人的膝盖处，黑衣人吃痛，不敢嚣张。
顾玖看向已无气息的方嬷嬷。不知方嬷嬷最后说到她儿子，是想顾玖照顾她儿子还是醒悟过来让顾玖不要管她儿子。
顾玖道：“报官了吗？”
李照握住顾玖的手，“已经派人去了。”
院子里飘荡着烧焦的味道，火已经扑灭了。
方嬷嬷的儿子就在现场审问。
一开始他还不肯说，李照冷冷道：“撬开他的嘴。”
只这一句话，他就受不了，害怕了，把真相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方嬷嬷的儿子叫黄大，年纪不到二十，看起来却像三十岁。
据他所说，第一次来找方嬷嬷，是他家里人让他来讨钱的，那次无功而返后，他本不想再来。
可一个多月前，有个人找到他，说让他来找方嬷嬷，探听清庄子内的消息，就可以给他一笔钱。
可庄子守卫森严，他根本进不去，那笔钱没能到手里。
几天前，那个人又来了一次，说只要能做庄子内放火，就能得到比上次多几倍的钱。黄大为了不再让到手的钱飞走，他这次顿了好几天终于在隐秘角落刨出一个洞。
昨天那个人又找来，说如果他能把顾玖扛到那个洞，他们就给更多的钱。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长得什么样，每次他都是站在阴影里，看不清长得什么样。”黄大哭丧着脸，“求求二位，不要抓我见官府，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顾玖和李照对视一眼，面前的把戏怎么那么熟悉呢？
李照看向一旁的侍卫，“有在外面找到什么线索或者人吗？”
“出去的弟兄还没回来。”一旁的侍卫答道。
顾玖心里有了猜想，看向黄大的眼神一言难尽。
刚才她已经让人把方嬷嬷抬下去厚葬了。黄大眼睁睁看着方嬷嬷从他眼前经过，却没认出来。
她本打算，如果黄大能认出方嬷嬷，那么她还可以从轻处理，也算是报答方嬷嬷的救命之恩。可黄大没有，她还看到了黄大眼里的冷漠和嫌弃。
“伯爷，夫人，京兆府尹和敬安伯都带着人来了！”侍卫进来禀告。
“阿照，你们怎么样？”李承熙大踏步走进来，一片肃杀之气。
李照给顾玖一个放心的眼神，让小鹿子推他过去交涉，顾玖就待在原地。
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现在有了援手，她坐在椅子上，放松下来。
望着夜空，顾玖的心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万一……万一她一个不小心，真的丢了性命……
她不敢想下去。
顾玖对方嬷嬷的感激更深。不管方嬷嬷是出于何种目的，亦或是她真的只是想单纯进去救她，顾玖都很感激。
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朋友，有她的事业，有爱她的人，有温暖的人，她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