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提出,要拿粉红色雨伞换他那把黑色雨伞,他犹豫了一下,也给换了。
似乎是个好人。任劳恩怨,可以随便欺负的那种。
下到教学楼底,撑开伞,温泠抬头仰望,黑伞内面是画作《星月夜》。
不知道粉伞里面是什么。
啧,歪楼了,温泠拉回思绪,现在最要紧的是,到底要怎么才能撬开他的嘴。
【你跟程业林很熟是吧?那你知道么,他插足我父母的婚姻。我十岁就失去爸爸了,难道现在连跟他通电话的资格都没有吗?】
信息发送出去,温泠施施然揣好手机。
程业林铁石心肠,跟他卖惨,直接亏本;但这个疤嘴不一样,兴许有效。
同情心需要一点时间发酵,温泠没去堵人,打算去食堂,给自己加个鸡腿。
她没想到的是,疤嘴回得那么快。
【程业林不是第三者,你母亲在骗你。不要再帮她纠缠下去了。一别两宽,才能各生欢喜。】
读罢信息,温泠脚步一顿。
立即噼噼啪啪打字过去,回复之迅速,语气当中不自觉带了火气。
【你谁?你又知道了?你问过了?】
疤嘴:【问过了。】
温泠:“……”这个憨批!这种事他怎么问得出口的?哎,你是男小三吗?
就算是,正常人会承认吗?
“粉红色?”对面教学楼有男生大喊,“航哥,好骚啊!女票的伞吧?”
抬头间,温泠看到对面楼撑开一把粉伞。
天色|欲明未明,隔着夏日疏寥暮雨,对面的男生持伞相望。
☆、第 3 章
暴雨三天,终于渐歇,疤嘴撑女朋友的伞也传遍了全校。
只是女朋友真身究竟是谁,各有猜测。
温泠前后排女生天天讨论她们的杭歌,一会儿觉得这个班花有嫌疑、那个迷妹有嫌疑,一会儿又遭到其他人义正辞严地排除,哀嚎忽起忽落。
雨幕渐歇这天,温泠才有机会知道了,粉色雨伞内面是什么图案。
对付油盐不进的疤嘴,也终于有了转机。
这一天温泠吃过午饭,收到金老头的召唤,去将盆栽搬出去。
温泠嘴角抽搐,那天情况紧急,她才插手的,雨都下完了竟然还胆大包天敢差使她。
嫌弃归嫌弃,与其回宿舍或教室里忍受又干又闷的空调,她宁愿去铭苑乘凉。
温泠到铭苑,径自去后院。
盆栽已经全都搬出去了,在高矮石台上各归其位,于院中错落有致,多少也喝到了一些雨水,青叶愈发青翠浓郁,花束愈发娇艳。
“小铃铛来啦?”金褚青在隔壁画楼上招手,“快上来,有好吃的!”
温泠:“……”
老头说好吃的必定真好吃,可她刚吃过午饭,那就……勉为其难吃一点吧?
雨伞放在廊下,温泠踏着木梯上楼。
光线有些昏暗,她转过拐角抬头便见一道背光的身影,一个后仰差点摔下去。
程应航一手拽住温泠的袖子,温泠惊慌之下,拉住他的胳膊。
男生穿着校服短袖,入手温热,肌肉僵得硬邦邦的。
视线对上,那凤眼开了刃,于楼梯边缘,惊心动魄。
这疤嘴,怎么在这!
温泠在心里大骂脏话,这双眼,杀得她都要PTSD了。
程应航松开她,低头,就见手中的墨水洒了一半,溅上他的鞋子和裤脚。
金褚青在远处,回头一看:“洒了?哎呀,笨手笨脚。”连连摇头。
一老一少在画楼上方桌两侧对坐,铺了宣纸,桌子中间摆着笔砚、茶水,和一盘糕点。
青瓷盘,上堆晶莹的酒红色糕点,看着就叫人口舌生津。
温泠镇静下来,到桌前放下书包占了上座,竹签叉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怎样怎样?”金褚青蹲坐在太师椅,探头看她,满脸期待。
温泠淡定点头:“这叫什么?”
酸酸糯糯的带着丝丝清甜香味,敲喜欢!
“酸枣糕!”金褚青笑得像个孩子,转脸冲对面疤嘴道,“既然你师姐都首肯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你为徒吧。”
温泠:“???”咀嚼停住,她首肯什么了?
疤嘴站起身来,鞠躬:“谢谢老师。”
金褚青摆手:“谢你师姐就行。”
说着,将保鲜盒搬到温泠面前:“带回去慢慢吃,吃完还有,这小子可会做了。”
温泠僵硬扭头,嘴里的美味忽然就咽不下去了,居然是他做的?她忽然好想吃他本人人肉馅的有吗?
程应航深深看了温泠一眼,鞠躬:“谢谢师姐。”
温泠:“……”
咋滴了这么幽怨,做你师姐还委屈你了?
这个便宜师弟,疤嘴不情愿,她也未必稀罕呢。
她连要个自己父亲的电话号码,都遭他各种推三阻四,这笔账还没完。
这师门就算进了,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温泠没搭理他,翻出卷子摊在桌面上做题。
数学卷,先看再做,刷刷的,下笔如有神。
程应航那边却下笔坎坷,金褚青手里拈着根长长的草茎,不时就要打在程应航手背上。
“你这手势不对。”
“墨太浓。”
“不要画中间,边上,边上,诶对,做人不要那么霸道后生仔。”
草茎打来像挠痒,可程应航不敢怠慢,一一照他说的改。
一个老者对着两个少年,支着脑袋歪在太师椅,一会儿瞅着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笑得咧出牙花子。
画楼对着后山,三面木窗敞开,天光通透。
楼前梧桐树荫密实,有凉风习习,加上雨后空气沁人心脾,让人不知觉间就静下心来。
铭苑捐出去之前,是传到金褚青手里的家产,老头年幼时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感情颇深,只是那时家人今已不再,难免有些寂寥。
老头喜欢学生来铭苑找他,不过并不是所有学生他都喜欢。
就比如这疤嘴,明显不受待见,一幅画下来,就遭老头各种嫌弃,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温泠一份卷子做完,伸懒腰。
金褚青喝茶感慨:“你这师弟啊,笨是笨了点,你以后多提点提点。”
温泠瞅他一眼。
方才她没应疤嘴,老头必是感觉到了,她不待见这师弟,这会儿想调和呢。
温泠翻杯子倒茶喝,半笑不笑:“老师,您家的门是遭人撬了吗?”
金褚青睁大眼睛:“啥?”
温泠:“我记得您有关门弟子来着。”
而且正好端端地坐在您面前,本人是也呢。
金褚青张了张嘴,想起这茬,清了清嗓子,大手一招:“嗨,可不是嘛,可谁叫我这关门弟子半路给跑了,没办法,不得给她留门么?”
温泠幼时师从金褚青学习国画,后来十岁因父母离婚,她跟母亲离开温家,不再提笔。
温泠默了一瞬,复又笑起来,看向另一边的男生:“好的,师弟是吧,以后要听师姐的教诲。”
包教包毁。
疤嘴没吭声,落下手中画笔。
面前宣纸上,一株幽兰,扶风舒展,墨叶纷繁一点红。
金褚青在椅子上起身瞄了一眼,啧啧称奇:“钉头鼠尾螳螂肚,做得样样都不差,放在一起竟能做到如此呆板?神人也!”
程应航:“……”
老头下了椅子,踱步过去使劲儿瞧,摇头喃喃:“学形却无神,糊弄外行人。”
温泠绕过去看了眼,还行吧。
金褚青给温泠递毛笔:“小铃铛,你说小橙子这画,怎么整?”
温泠:“……”什么玩意儿她没听明白,“小成子?”
好太监的名儿。说好的“杭歌”呢?
“是啊,小橙子,”金褚青点头,“程应航,小橙子,顺口嘛。”
程应航?!
温泠指尖骤缩,手里的毛笔险些洒下墨来。
程应航不是那个胖胖的小个子吗?竞赛考试时,坐考场靠窗第一排那个年级第一?
等等,不对,左侧靠窗,右侧也靠窗,第一可能是坐在左数靠窗,她弄错了。
金褚青见她神色不对,小声:“怎么了?”
疤嘴亦是抬头看她,神色沉静。
“程应航,”温泠在宣纸上写下他的名字,“(1)班班长,年级第一?”
这不是巧合,他跟程业林那么熟的样子,她早该猜到了。不是“杭歌”……而是“航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