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幸运,我现在不想杀人,就让你和你的孩子好好活着吧。”
“横竖是个亲王,也威胁不到太子殿下。”
周贵妃变了脸色,“皇贵妃娘娘,难道您还要与太子联手不成?太子可是皇后的儿子,早已长大,就算您现在对他再好,终究不及生母。”
沈南云凑到周贵妃耳边,“谁说,太子是皇后的儿子?”
见周贵妃变了脸色,沈南云心满意足的看着她嘲讽道,“你这脑子,还是消停点吧。”
“我和皇后斗了这么多年,难道会空手回来吗?当年出了那么多条人命,终究,还是我赢了啊。”
第53章
时光荏苒,数年已过。
彼时的卫熹当上了帝王,而沈南云,也当真成了太后。
当年赵偲被关押后,卫明睿极为强硬的将赵家连根拔起。此后数年,历经变革,等到卫熹接过帝位,交到他手上的已是一个盛世。
当卫明睿与沈南云两鬓斑驳,当他终于卧床不起之时,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头数年的疑问:为何她会如此维护赵偲的儿子?
沈南云没有继续瞒他,把自己的秘密尽数告知。
她记得卫明睿浑浊的双眼刹时变得清明,似有千言万语想问,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他嘶哑着嗓子说,“我让你名正言顺的,成为熹儿的母亲罢。”
当了几十年的皇贵妃,沈南云在卫明睿病重将死的时刻当上了皇后。
所有的大臣以为是她趁着卫明睿年老体衰做出的谋逆之举,却不想当时连坐起来都费劲的卫明睿竟强撑着身体上朝,宣布了封后的消息。
这是他多年前早就想做的事情,只是皇贵妃出生低贱,永远在他提起一个话头的时候,就被无数义正言辞的面庞以极为尖锐的言辞挡了回去。
现在他连说话都费力,终于再没有大臣来阻拦他了。
人之将死的遗愿,没有人敢上前反对。
她短暂的做了不到一年的皇后,便成了盛世之中的太后。
卫明睿临终的那一夜,和她生产时的那一夜一样,风雨交加。
只是当时的她,那空荡的宫殿内只有她一人。而卫明睿,则被层层环绕。
那一夜的宫殿灯火通明,压下了天边霹雳的闪电。
最后的最后,卫明睿拉住她的手,告诉她,“也许,我真的喜欢你。”
是吗?也许吧。
年少的卫明睿心中想的,是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等到了那上面,他的心里装满了天下。
他是一个好皇帝,似乎并没有将儿女情长放在心里。
突然对自己说一声喜欢,沈南云有些迷茫。
也许真的喜欢吧。
不然为什么,连二十年的关押都没能让他忘记她?
有时候爱情只需要一眼,你不知道它为何出现,只知道,你的心,当真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便不可克制的跳动了起来。
然后日日夜夜想着她,想着那个人。
时间会抹去一切,也会抹去突如其来的、或求而不得的爱情。
在沈南云消失的二十年里,卫明睿忘记她是真;当她归来之时,重新爱起她,也是真。
为什么一直记着她,或许仅仅是因为赵偲。
赵偲在后宫的跋扈,需要一个什么都没有,只有帝王的宠爱的女人来制衡。
因为赵偲身后站着的人,威胁不到沈南云。
临终的帝王如此深情,沈南云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手。那双手不再和当年见到的一样洁白如玉,它苍老、有着褶皱,就这么伴随了她半生。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细细思考,脱口而出道,“我心里也一直有你。”
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说的心安理得。帝王之爱,她不能辜负,更不敢辜负。
就当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吧。在她重新回宫的这些年里,卫明睿待她极好。也许她这一生,都再不会有这么快乐的时光。
这一世从出生开始,她便在不停地挣扎,总算,让她挣扎到了尽头。
细碎的阳光打进慈宁宫,洒在沈南云脸上,沈南云眨眨眼,从回忆中清醒。
门外的小太监长声喊道“陛下驾到”,让她直了直身子,一阵恍惚。
皇帝待她极好,却总归还是隔了些什么。
说到底,没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孩子,又能有几分真情?
尊重有余,真心不足。
卫熹走了进来,照例和她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身体可好,皇子如何。再来便是劝她有空多出去走动,后宫的妃嫔们也想和她亲近之类的话。
沈南云点头微笑,淡淡的应和几句。
她是个感情淡薄之人,平心而论,她对这个儿子的感情,也许比卫熹对她这个母亲的感情还要来的更浅。
卫熹对她说,“恭亲王不日便要离京前往封地,届时贵太妃娘娘也会同行。母亲和贵太妃娘娘关系极好,这一送,怕是今生难再见了。”
关系极好?
沈南云唇角轻扬,轻声道,“我会去送的。”
当年周贵妃当真生下了个儿子,她确实,也存了些不该有的心。
对付她,沈南云没像对付赵偲一样。攻人攻心,她换了一种方式。
卫明睿让她总领后宫,她当真做到了对众人关爱有加,甚至做到了赵偲都没有做到的母仪天下。
恭亲王对她极为尊敬,有时周贵妃对她出言不逊,甚至会被恭亲王斥责。
有时连沈南云都会觉得自己可怕,她如此真情实感的对待一个人,结果却抱着别有用心。
恭亲王爱她,敬她,甚至超过自己的母妃。
“恭”之一字,便是沈南云向卫明睿提议所赐。
帝王的小儿子,当得起世人的一个“恭”字。
只有周贵妃读懂了沈南云的心思,“恭”,并不代表别人对他的恭敬,而是希望他对陛下,对太子恭敬有加。
如此便是低人一等了。
周贵妃结结实实的大闹了一场,却被自己的儿子狠狠训斥了一顿。直言她是无理取闹。
恭亲王封地在西北边陲之地,那里是沈南云的故乡,更是连年征战之地。
他说,想去母后的故乡生活,也想为兄长守护边疆。
细细想来,周贵妃应该是恨她入骨。
在别人看来,她们二人关系极好。恭亲王对她恭敬有加,而她对周贵妃所出极为关爱。
可恭亲王去了边陲,而长公主,在她的关心下,下嫁给了一个富人家。
只富不贵。
按照周贵妃所想,长公主该嫁的人,必有经天纬地之才,国之栋梁。
沈南云告诉卫明睿,富家翁的生活悠游自在,长公主下嫁过去,必回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卫明睿自知朝堂纷争,更知道高门内宅不易,听了沈南云的话,将公主嫁到了江南。
长公主确实安逸,只是恭亲王至此便更少了夺权的机会。
他最亲的姐姐,只嫁给了一个富人家。
沈南云觉得好笑,一时间有些期待看到周贵妃离京时的表情。
卫熹还说了些什么,沈南云没有听清,只听到最后他说,“一剑先生搬到了京郊,父皇与一剑先生关系极好,儿臣寻了日子前去拜访,不知母后是否同行?”
一剑啊,这么多年,她无数次的听到这个名字。
一剑是卫明睿以武力统领国家的关键,一剑的徒弟如今也在朝堂任职。宫内的侍卫统领,便是一剑首徒。
卫熹帝王之尊前去拜访,也只有一剑当得起这份荣耀。
上辈子就在的人,这辈子她都半截身体入了土,他还在,沈南云颇为感慨。
她对年轻的皇帝说道,“哀家同行。”
晨间的谈话终于结束,卫熹离开之后,沈南云屏退了所有人,只留自己一人在殿内。
穆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数十年过去了,当沈南云的头发早已斑白,她还和沈南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明艳。
“好久不见。”这是穆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沈南云道,“十数年了,确实好久。”
当沈南云还在宗人府被关押之时,穆桢还会时常出现。等到她重新回到宫内,穆桢便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你是来带我走的?”再一次出现,由不得不让沈南云认为穆桢是来勾她魂的。
穆桢好笑,“没有没有,你的魂魄,自有去处,轮不到我来勾。我只是来看看你过的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