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毅道:“我来给你父亲上香。”
“你……你是谁啊?”我就是想赌一把刘玉衡不一定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叫罗毅。
罗毅的眸色一下子深了起来,说道:“你……你真的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是罗毅呀。”
对于这个胆敢把我转让给别人的家伙没什么好感,自然怎么做最打击人就怎么做,“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怎么就该记得你啊?”他一直设法打听我的消息,不会不知我失忆的事,遂道:“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罗毅的脸色愈加不好看,“是我唐突了,可是你真的已经记不得我们之间的事了吗?”
我甩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神情莫名,“我们之间会有什么事吗?”
罗毅不死心,白着一张脸道:“我们曾经相爱,我非你不娶,你非我不嫁,”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当初放弃我的时候说是有了意中人让我成全,其实是把我让给他过命的兄弟了,如今闹这一出这是后悔了么?
我看起来是个长得好性子又极温柔的那一类,不知怎地这一刻骨子里竟有种爆笑的冲动,真是忍得好辛苦。带着迷糊又懵懂的神态摇头,“不记得了呢,你说的是真的吗?”见他眸底似乎燃起一点星辉,便带着愈加诚恳的表情望着他,十足的善解人意,“事到如今我都想不起,可见是天意,那……你和我都不用再纠结了。”
罗毅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就离开了,连给我义父上香的事都忘了。
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我一双杏眼转过莫名的情绪。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在心法倒背如流后,我直接照着秘籍上的文字和插图练当初无法突破的无影术第十层,总算有了一些起色,虽然离精髓所在还差之甚远,好在略略掌握了一点皮毛。
直到第五个月才算是练成了梦寐以求的第十层“否极泰来”,这时我就想——如果没有之前的基础直接开练的话是不是就好了,转眼就给否定了,族弟武鹏举的天分就高,不一样没练成?
第5章
本来武鹏举该跟我一样从头练起的,偏他父亲认为他可直接练第十层……这样的事可不止这一例,昔年我招弟子进来的时候也不乏聪明的,也曾让他们试过,如今他们怕是成为族弟身边的得力助手了吧?罢了,我如今不再是无影谷的谷主了,操那么多心干嘛?
功成之后我仍坚持每日练功,终被月婆婆发现,起因是我心血来潮,对着后院里的一棵百年老树施展了“否极泰来”一式,结果树木拦腰折断,碎成烧火棍似的木条。
闻声而来的月婆婆惊得嘴巴半晌都合不拢,哆哆嗦嗦地问:“小……小……小茹,你恢复记忆了,”见我点头,又唤:“明凤,明凤,”她似乎有很多话要告诉我,嘴也张了张但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
苏祥和亲自来吴府两回,第一回 是借着送烧鸭的由头,来问我练心法是否顺利;第二回是送小团圆茶饼,问我练“否极泰来”可有突破,顺带给了我两张方子,一张是失意散的配方,另一张是回魂汤——恢复记忆的秘方。这两张方子应是我十三岁那年,服下失意散之前给义父吴大同的,不知怎地阴差阳错地到了苏祥和手上,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否极泰来”练成之后我按方子配了回魂汤,中途空缺的三年记忆已经恢复得八九不离十了。却没有告诉已经年近七十的月婆婆,因为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生怕刺激了她,杨明生听闻后亲自带了快活林一个茶饭量酒博士(厨子)的婆子过来照看我们主仆,我除了练功、读书,都尽量地陪伴在她身边。
望着她眸子里闪过的渴盼,我终是开口了,“是,那一日本想告诉你,却被人打断。后来觉得你可能更喜欢作为小茹的我,想着让你开开心心的,一时没忍告诉你。”
谁知月婆婆竟然摇头,“明凤丫头,小茹是很可爱可终究过于单纯,这个世道却很复杂,我总担心她被人骗。如今你总算恢复了记忆,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不担心你被罗毅那厮骗了——那厮本性虽不算坏,然却非能托付终身的人,”她浑浊的眼睛忽地划过一丝清明,“在遇到丫头与老爷之前,我一直孤苦无依,无论亲身经历还是亲眼所见,都晓得——再亲厚的兄弟,宁舍钱财与声名,也不舍自己中意的女子,除非心中觉得名利更加要紧,”月婆婆其实早就看明了这一点,所以平日里就没说过罗毅半句好话。
我拼命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使劲点头。
为了让月婆婆尽快地好起来,一向不信神佛的我竟去了报恩寺,添了不少香油钱,只为给老人家祈福。
回程的路上我遇到一个名叫阿全的少年,已经绝望地将头伸进一棵大树上的绳套中,我忙运功将他救下,得知他试图卖身葬母却无人肯应,就给了他二两多碎银子,让他在葬母后寻个小生意来做,不是我不舍得银子,只是帮人帮到这程度就合适了,毕竟一个人能否立起来还得靠自己。
可月婆婆的情形并没有太大的好转,再次来府的大夫悄悄告诉我她已油尽灯枯,让我准备后事,可我偏偏不死心,让厨子每日熬参汤给她喝,如此又拖了半个多月。
这一日用过午膳之后月婆婆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正在拾掇食盒的厨子用唇语告诉我这是“回光返照”,我微一点头,尽力撑着面上的笑容,心中却是不觉一沉,右手被榻上的月婆婆握紧,低头看到她已经没什么肉的手背上凸显的青筋,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傻丫头,快别哭,”月婆婆一脸慈祥,“能遇到明凤你和老爷——是我老婆子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咳咳咳,说到这忍不住咳了起来。
我忙用左手替她顺背,一如当初她照顾我一样。
“人老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明凤你——婆婆是没机会看到了,但还是希望你能幸福,”我流着泪拼命点头,月婆婆的眼珠忽地迸发出一缕奇异的光彩,“婆婆知道你注定没法子像其他少女一般活得简单,一定心生遗憾,可是我们明凤也有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与无人能替代的光彩,你……千万不要回无影谷,既然谷主之位都传给了你族弟,他定会处理好一切的,婆婆希望你能为自己任性一次,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说完殷切地望着我。
我哽咽道:“我……我答应你,婆婆。”
月婆婆的头已经无力地垂下,我不可置信地将手放在她鼻子下面——鼻息全无,登时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我不顾闻声赶来的厨子的劝阻,含着泪替月婆婆擦洗身子、换寿衣,又按厨子的提示先将一勺米饭与一枚铜钱先后塞进月婆婆的嘴里,以此祝祷婆婆一路走好,来生可以衣食无忧。
做完这些我就病倒了,以致月婆婆的葬礼不得不交给了苏祥和与杨明生打理,办得还算隆重,因为一干人等要过来撑场子,快活林关了一天门,到出殡那一日我仍然挣扎着去了墓地,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看着她的棺木进入墓穴,然后看人一铲一铲地盖土,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往下沉,终于昏倒了。事后带着野山参来看我的杨明生不解地问:“少主以前在无影谷时经历生生死死也不止一次两次,怎地这回如此的想不开?”他哪知——月婆婆已不单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而是我千疮百孔情感的见证者甚至参与者。
接下来的几个月,养好身子的我除了依旧练功,得空就会去墓地,看看义父也看看与他毗邻的月婆婆。这中间倒是去了快活林几次,并非为了查看铺子的经营情况(这些事由属下打理即可,我只需要决定大的策略),而是因为酒肆南来北往的食客多,可以收集方方面面的信息,据此可对日后诸多事宜进行部署。
说来百姓对宋孝宗的敬重更甚于立国的宋高宗,毕竟赵昚这人既勤于政政事又崇尚节俭,且国力强盛了许多,特别是在继位之初,打着高宗的旗号为岳飞平反,并以礼改葬,仅这一招便迅速凝聚了民心。
其实宋孝宗算是一个有所作为的皇帝,他不但改革军制,兴兵北伐,在兴修水利的同时轻徭薄赋减轻民负,使得天下升平,进而累积了一定的军事力量和物质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