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姬她撩完就怂(207)

“咳,不是毒,所以引不出来。”游九听着软声软语的恳求,清了清嗓子,“小朋友挺担心的,说真的,你又不是女人,怕什么病容被人瞧——哎你急什么,我扶你。”

穆澈拍开那只爪子,自己咬牙爬回床榻,动辄又是一身汗。他喘匀了几口气才轻道:“叫你来不是治我,劳你留意这东西在韶京暗地还有多少,源头在哪。虽然大理寺管了,怕耳目不及,这东西太过霸道,我不放心。”

游九不耐烦地“啧”一声,“你可真是舍己为人光风霁月无私得很,我说你考不考虑铸块牌匾……”

“阿九。”穆澈闭眼打断他,“你好像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

游九闻言一怔,继而打着哈哈,“啊,我来前听你府上的人说了些。”

“是吗?”穆澈睁开眼,水洗明眸平静地望向床外站着的人,“我还以为是玙亲王已经知道,告诉你的。”

那一瞬间,游九的表情难以言表。他脸上的笑容像颜料一样一层层剥离,到最后,只剩一个荒凉的内核。

“是啊。”他轻轻应了,没有丝毫隐讳。

穆澈眼里露出微不可见的难过。

那天他去找颜不疑,临走时颜不疑告诉了他一件事,不,确切说来是两件事——玙亲王从年少时广纳才士,文为幕客,武为暗梢。其中两人是穆澈认识的,一个是宋二,另一个就是游九烟。

如果说听到宋二的名字时他是惊讶,那么当那个熟悉无比的名字传进耳朵,穆澈根本不知如何反应。

那种茫然,历历在心。

他由是明白了,为何当初游九会说那句:“你我公平了。”

因为他违背阿九心愿的时候,对方已经因这一件事,隐瞒了他很多年。

“药散的事儿我会留心,就这样吧。”这是游九离开前的结论,他没有太多的情绪,转身时说了句:“以后别见了。”

“阿九,这些不相干。”穆澈之所以把话问出来,是不愿心存芥蒂,在他心里,无论游九为谁做事,都不妨他们的友谊。

但游九的下一句话打破了这种默契:“你的很多事,我都和玙亲王说过。”

事实上,玙亲王渴慕穆澈之才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初他选中游九的原因之一,就是游九与卓清侯的这层关系。

穆澈没想到他说得这样直白,顿了一下,还是笑了,“没关系,我没有不可对人言的事情。”

游九摇摇头,“我从来不信世上有不存在阴暗面的人,你是这么多年我唯一的不解,现下看来,你也是有的。”

他的目光侧落在角落的字画,上面墨色之勾魂摄魄,笔体之凌波诡谲,是平素的穆澈绝不会展现的一面,那是他深埋心底的、也许自己都未曾觉察的黑暗狂嚣。

“都是血肉之躯一副,别以为自己是神,什么都扛在身上,憋久了会出事。”

游九说完再未回头,潇洒向外而去。就这样吧,他又在心里道别一声,就这样两不相干,也算干净。出了屋子,他对门外苦守的姑娘说:“叫你进去呢。”

吉祥眼睛一亮,毫不犹豫跑了进去。游九淡薄笑笑,体贴地为他们阖上门。

“良朝!”吉祥一径扑到榻旁,穆澈没料到她进来,下意识偏头向里,被吉祥扳着脸从鼻子到眼地细看,“你感觉好吗,为什么不让我陪你……”

“已经没事了。别看,不好看的……”想伸手挡住清澄的目光,又舍不得,纤白的腕骨空悬,最终握住女子一缕发梢。

吉祥浓黑的睫毛离得极近,一呼一吸,都是独属她的幽甜体香,愈发令穆澈觉得刚出一身腻汗的自己脏乱不堪。然而她既进来了,必赶不出去,只得哑声道:“我想清洗一下,使不上力气,你……帮帮我?”

吉祥乐不得帮忙,这时候方有余暇看见角落的水墨丹青,“哎哟”一声,“这是你刚刚画的?”

“别捡。”穆澈声音里还透着有气无力,脸色如雪雕玉琢一样。“这东西不详,一会儿叫人烧掉。”

吉祥直觉可惜,但穆澈的意愿,她都听从。等把人扶到湢室,她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人不愿让她靠近,是怕自己狼狈的样子吓到她。

在那个地下室,吉祥的确对那些瘫软流涎的人感到恶心。可穆澈自然不同的,她偷目看向他,即使衣襟不整散发披肩,他依旧贵气泫溢,像无意被雨水打湿的雪莲,萎蘼过后又会是晴风霁色。

吉祥视线从男人胭红的唇移到那枚清秀的喉结,咽了下口水,“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

穆澈睫尾微颤。

吉祥嗓子眼咕噜一声,天真相视:“有点好看。”

穆澈:“……”

·

傍晚时分卫氏才从外头回府,得知这番兵荒马乱,还以为侄儿又出了什么大事,急忙过来探看。

穆澈把十一摘个干净,祸水全引到宁悦玄头上,由得伯母咒骂他。不一时东府的春和过来问老太太的话,问晞姑娘晚饭在哪儿吃,吉祥有些疑惑:难道十一公子没告诉老祖宗发生了什么?

她自然要守着穆澈的,便回话不回去了。这态度实则是小辈失礼,穆澈却没说什么。一连数日,只在院中静养。

中间他又发作了两回,没了那种药接济,万蚁钻心的难受。偏生他又要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吉祥却总能第一时间发觉异样,每每这时,便贴身紧抱住他,任由冷汗透湿衣衫,直到她的良朝平静下来方罢。

如是几日,渐渐安平。穆澈遭逢无妄之灾,精力顾不上西戎朝贡的事,听闻戎族使者已入京,着洛诵打听了一番,没什么异样,使团中也没有廖秀蝉这号人。

直至三月十五,圣上突召穆澈入宫。

传旨的巽使道西戎使者仰慕中原文华,中原文采又以韶京卓清风脉为佳,是以请求一睹卓清之子的风姿。

“那西蛮子什么东西,也有脸点名见我家澈儿!”

今早起穆澈又有些不好,本来已经恢复差不多了,谁料早上他的右手突然没由来地打颤,如何也止不住,才刚消缓,圣旨就到了。

卫氏埋怨归埋怨,圣谕当前,亦无可如何。吉祥服侍穆澈沐浴换衣,瞧着他的脸色,实在不放心,“我与你一同去吧。”

“我是进宫面圣……”

“我知道。”吉祥认真地凝视他,加重语气:“我在宫城外头等。我要确保你安好,我一定要去。”

卫氏也说:“你让吉祥跟着去吧,来回路上有个照应,我也好放心。”

穆澈拗不过两个女人,只有遵从的份儿。临行前他扫了眼铜镜,步履稍顿,要来吉祥的面脂,遮住眼睑下两个淡青的眼圈。

西戎使者点名要见他,绝对不只礼节问候,一旦出了侯府的门,他代表的便是□□脸面。

卓清之子,清迈高亭,任何时候都不会丢任何人的脸。

那巽使已经等得有些着急,迎着侯爷二话不说,打马向宫城方向回还。吉祥在飞骋的马车里握着穆澈的手,他的手从来温暖,不知是否源于发作的后症,此刻冷得像冰,还一直渗着细汗。

她心里有些怕。

穆澈却似无觉,安逸地闭目养神。

一路无话,到了宫门外穆澈下车,向车中人道声“放心”,微整襟袖,步入宫门。

翩翩繁华子,容裔游天衢。这不过是诗人臆想中的美好,宫门从来深似海,似海一样的暗涌汹涛,似渊一样的深沉莫测,行走其间的人,衣冠楚楚皆为表相,真正的从容,是汗湿后襟依旧妙洁无两,是脚步虚浮依旧逸步当安。

是这样的铮铮骨鸣。

“卓清侯到了!”

小公公引着穆澈到紫殿外,墀上值守的公公诧异,“卓清侯?卓清侯方才已经入殿了呀。”

穆澈闻言皱眉,心中本能地升出不详之念。

正在这时,殿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穆澈入殿只见君臣位列,异族打扮的使者正在侃侃而谈。在使者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男人。

男人将至知命之年,从面相上看却更年轻些。满殿的象笏朝服,此人一身青衣犹显不类,然而动静容止,皆入品格。听见背后的声音,男人微睐眼梢,余光落在穆澈身上。

穆澈傻了,徐徐吐出一个字:“……爹?”

作者有话要说:老爹回来了,青天就有了!老爹回来了,韶京有救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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