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姬她撩完就怂(17)

穆雪焉似无察觉母亲的心事,笑了笑道:“那教茶的事,也未必用得着我。”

教茶的差使落在了吉祥身上。

无人料想因祸得福是这么个得法,前一日还闯了祸去留不定的丫头,转过天,就成了可出入侯爷院舍的教茶师傅。

洛诵一早等在东厢外,看见忐忑走近的藕衫少女,俊薄的脸上漫无表情,向里做个请的手势。

吉祥一夜未睡,到此时仍有些反应不及,默默咽了回口水,拾级轻推房门。

入眼,窈然一幅云祁山人的芭蕉松雪图,轴案上炉瓶俱备,样式与家什一般古雅,翕翕鼻翼,若有似无的线香清气。

右厢设禅椅单榻,再右乃是流云博古隔断的书室。左舍立着一屏山水宽幛,扆中隐约一个人影。

“大公子。”吉祥站在门边,轻轻叫道。

“嗯。”慵散一声应,穆澈从屏风内走出,身上是流云广袖的绾色轻袍,发髻挽得不甚周正,看来比家常闲居的形容更随落些。

晏则晏矣,殊无半分浪荡之感,妃冠玉之面,只觉恰如其分。

第16章 情之所起   小茶花课堂开课了~

吉祥一见之下便呆了,心想子之燕居,申申如也,也不过这般景象了吧。

穆澈经过她身边,“自家中怎么轻便怎么来了,莫在意。”

浅淡至无的一袅墨香弥散,人已坐上天台藤古制平禅椅,面前是事先备好的茶案,“吉祥师傅,请吧。”

“……哦。”吉祥像被鬼手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慌忙摆手:“不敢,不敢!”

穆澈淡淡抹开唇角。

吉祥红着脸在对面的软藤垫上坐好,借摆弄茶盘的动作整理思绪,腾着空问:“大公子想先学煎茶还是点茶?”

她当初学艺,是从分器辨水、观色闻香开始的,但到底面对的是雅清侯,这么一问属高抬客气。

谁知穆澈本人一点架子不端,想也没想道:“你先教我认认茶吧。”

吉祥:“……”

此前她以为,穆澈所谓对茶事一无所知,实乃谦逊之词。今日方知,那实在是十窍通了九窍——多一无有,少一也无有,正正好好的一窍不通!

当发现大公子只认得铁观音与碧螺春,连绿红乌白之属都分不清楚时,有那么一刹吉祥觉得,这五年是驴唇不对马嘴的白活了。

好在吉祥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不乐观,当年也不能在一家家艺塾都求叩无门的情况下,还坚持厚着脸皮,在葭韵坊求到个存身之所,外认一个疼她的干爹。

所以她眼珠一转就想通了,自己不正坐在他面前吗,阴差阳错也好,终究是殊途同归了呀。

便又暗自乐滋滋的,找了十几种基本的茶品,一样样为大公子指予说明。

过了没多久,事情却又与吉祥预想不同了。人人称道才高夙慧的穆大公子,并非一丝不苟听着,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少许不知从哪抽出一本书,全神贯注地看起来。

“……”

面对横挡两人间的书帙,吉祥继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她探头试探着问:“大公子?”

穆澈眼皮不抬:“嗯,我听着呢。”

结果解释完一轮,穆澈十样茶中能认出两样:碧螺春、铁观音。

这是听什么了这是?

吉祥承认她学茶初心不良,但经历五年浸润,也算爱茶如珍,也算有些脾气。赌气从头说起,对坐的人忽撤下书卷,露出半扇云容:“这个刚才说过了。”

被一眼扫过,吉祥那点撒娇一样的火气立刻熄得只剩青烟,只觉戴丁香珥的地方热热的。

她不由自主嗫嚅:“那、那……”

穆澈目光往摆满茶罐的案上转,又头疼似的缩回来,“换几样说吧。”

仿佛对方一顿入耳不入心的叨韶,只为给他下书。

吉祥神思滞了滞,没奈何,取茶沏了一壶:“不然公子亲口尝尝吧,味觉的记忆也会助公子了解茶性。”

她是壮着胆子商量的,一不小心露了怯,声音蜜糕似的甜软。

软音入耳,穆澈诧眉望着递过来的秘色荷盏,就笑出了声,尊手未抬,“还是不麻烦了。”

这一分随风行云的惫懒,惹得吉祥心尖蓦然一动。

原来穆良朝不是京中闺阁竞传那样啊……吉祥痴痴想,不是非得要时时端正优雅不可。名玉尚且有瑕,瑕处反见其为真玉,人人皆有性情,他又为何只能被挂在画上仰慕?

从耳传中走出,云开目见的这个人,形容不出有什么,却如此活生生,真切切,令一颗心涔涔悸动。

吉祥像一只见惯了堆纱宫花后忽然采到一口真蜜的蜂蜜,说不出为了什么高兴,总之是觉着,甜。

混过一上午,午饭时卫氏吃斋,穆澈便命将司茶姑娘的午膳送来同用。

四侍姬身份不同,用度皆按小姐的份例,是以一桌果馔颇为丰盛。

穆澈落座后,吉祥不敢平坐,又觉侧旁立着像个侍妾,也不像样,手指无意识拈住腰带,不知如何是好地觑他。

茶坊虽教仪态规矩,鞭长不及王侯之家。穆澈见状道:“茶都敢劝我,这会儿倒拘着了,坐下好生吃饭。”

吉祥不懂二者有何联系,劝茶又不是什么大不敬之事。搭着圆凳坐下,没敢多吃,不过是公子动一筷子,她便夹一筷头,惶惶如未知哪一道菜里有毒,非要等人试过才安心。

穆澈看在眼中不说。不一时用完了,撤席奉茶,这回轮着吉祥诧异了,眼睁睁看着大公子拿起一杯茶送到嘴边。

她嘴皮磨了一上午,也未见大公子肯赏脸喝一口茶啊。

鼻翼微动,却发觉盏中并非茶香,而是扶芳叶的香气,再看水色比茶汤浓碧,正是此物无疑。

有老人上了年纪夜里走困,不敢饮浓茶,便以色香相似的扶芳叶泡水代饮。可这大公子——怎么看也和肾虚少眠的老人家扯不上干系……

冷不防穆澈回头,对上了小姑娘若有所思的目光。

穆澈微微一笑:“下晌午还继续吗?”

吉祥连忙借着思考的样子移开视线,不忘点头。

怎么那双温润的眼初看平易,一旦陷进去,便似有个漩涡要把魂儿吸去的?怨不得湘辰说,多看一眼都要脸红。

你可是来教茶的,是将功赎过、亡羊补牢来着。吉祥一本正经地数落自己,切不可动不动颜色上脸,叫人觉着居心不良。

穆澈没发觉小姑娘居心不良,只道她的耐心真是不错。

自然,世上可以有没耐性的学生,不可有没耐心的老师。歇了一时,二人重相对坐,穆澈依旧有一亭没一亭地听,反观吉祥如鱼得水,滔滔不绝也不嫌累。

可惜没能一鼓作气,打过未时之后,就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地打起呵欠来。

穆澈耳音极灵,见少女眼中蒙了层水雾,道:“午后困乏,你去歇着吧。”

时值春困,又兼吉祥昨夜胡思,整宿没睡,今儿个一上午都凝着心力,也是耗神,瞌睡便不受控制卷了上来。

她自知失态,撑着眼皮道:“我不累,我闯了祸,定要弥补的,我——”

她想说“我定会教好公子”,又觉得大言不惭。穆澈把话接下去:“不是你的错,是辨茶太难,我不意学了。”

吉祥闻言怔往,困盹几乎打过去。

从前茶坊里哪个师傅不比她严厉?她也惯会耍滑的,亦不曾这样理直气壮地抵赖过。

真不愧是……堂堂卓清侯啊。吉祥胡乱思想,终究违不得公子的意思,收拾好茶什,恋恋不舍地告退。

人去后,穆澈撂下挡驾扬子云,望着一案整洁,笑了一声。

洛诵随即进来,穆澈眼中挟着未散的明光:“古人言目不掩恶,胸正则眸瞭,今日一见,知诚不我欺。”

洛诵年轻的脸露出温恭之色,虽称不上笑意,总算不是冷冰冰了,请示道:“那遣人出府的事……”

回想小姑娘忍着呵欠,一双活似猫儿般湿漉漉的眼,穆澈手指在眉尾勾了一下:“告诉账房,这笔遣散费可先省下了。”

却说吉祥当真困狠了,回房后春思绮念不及想,径然倒头睡去。再醒来时,面前多出六双亮晶晶的眼。

吉祥吓了一跳,看清是湘辰何宓与四个丫头,方惺忪问:“什么时辰了?”

屋中光线隐若,懒懒昏昧,恍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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