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恨上她,可她已经时日无多了,就算恨,也便让他恨吧。
“雨露散是我下令给陈家那个旁支的,你也知道那个陈梓舟有多优秀,如果他不死,侯府根本不会注意到你,眼下你是侯府的世子,我把韩家的势力也交给你,这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继承侯府了。”
太后笑的惨淡,对陈魏尚的抵触也有所察觉,她慢慢收回手,“我这辈子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平安长大,只是我要先走一步了。”
陈魏尚的眼睛闪了闪,“太后的身体...”
太后点点头:“是将行之躯了。”
太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腰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韩字,“韩家是先帝在时的第一世家,如今虽没落了不少,但底子还是在的,你拿着这个腰牌,就是韩家的家主了,我知道老安宁侯也给了你一批暗卫,有这些在手,便是我那孩儿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太后言辞恳求,满怀疼爱的看着他。如果说在来之前,陈魏尚已经做好了跟太后成为死敌的准备,假如太后真是害死他大哥的幕后凶手,他拼死也要为大哥报仇。只是现在,他不是安宁侯府真正的后嗣了,安宁侯府在真正的意义上已经绝嗣了,而他也成了乱臣贼子的后代。
“我还能撑一辈子,你想好,以后该何去何从,我相信魏家满门忠烈,你也肯定是个好的,只要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
“最重要的,你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太后的话萦绕在陈魏尚耳边,他心里烦乱的很。
这一天,他在太后的宫内一直待到夜将黑才出宫。而楚晚宁也一直在公主府等着她。
她也不知道为何,每次想走都会想起出发前那小家伙期盼的看着自己,说着我去接你。
他说来接自己,一定会来的吧,可来参加宴会的闺秀们都回了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公主府门前。
将近入冬,天寒地冻,楚晚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玉润见了,赶紧给楚晚宁披上披风。
“小姐,天已经快黑透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楚晚宁看了看天,心里有一阵淡淡的失落。
忽然有雪花落了下来,楚晚宁伸出指尖,由着一朵雪白的花落在她的指尖上,“玉润,你说是不是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玉润看着楚晚宁有些心情不好的样子,摇摇头,“奴婢不懂这些,但是奴婢知道,若是没有希望,就连失望,绝望的资格都不会有了。”
楚晚宁眸子中充满了复杂,最终叹了口气,“也罢,他怕是被太后留下来过夜了。”
“我们走吧。”
很多年前,楚晚宁就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所有人都说她的父亲和母亲门不当户不对,父亲是三甲状元,生的风流倜傥,可母亲只是富商的女儿,生的只能算是清秀,若是娶了母亲,不光对父亲的仕途没有助力,反而会惹的圣上的不悦,因为三公主也倾心于楚远之。
父亲最后娶了母亲,这门婚事门不当户不对,最后也以母亲的早逝而告终。
楚晚宁小时候是相信世上有真情的,因为父亲十分喜爱母亲,可自从母亲去世后,她看着父亲消沉,甚至对母亲的儿女不管不顾,整日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怀疑起了父亲对母亲的爱。
爱一个人,难道真的要因对方的离去而消磨自己的人生吗?如果爱情是这样子,她宁愿一辈子都不碰。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抵触感情,就连对天仙一般的表哥玉修文,她的心里也是难有波动的,因为她好像能从对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结局。
若是对方不爱自己,自当会纳妾,子孙满堂,却不关她的事。
若对方深爱自己,倘若不幸先走一步,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只会苦了自己的子女。
想了那么多,她居然将自己的希望放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了,这世上啊,还是自己最靠谱呢。
☆、不孕
楚晚宁当晚回到侯府后便病倒了,高烧一整夜未退,面色苍白,一直用手紧紧抓着被子,怎么拉都拉不开,嘴里说着胡话。
玉润急坏了,连忙出去请大夫,可刚出房门没几步,便瞧见薛氏领着一大堆婆子丫鬟朝着里屋而来。
玉润挡在薛氏面前,急忙道:“大夫人,世子妃病了,小心过了病气给您。”
薛氏冷笑一声,“这才嫁入我侯府没多久,就一病不起了?是我们侯府克她吗?”薛氏话说的刻薄,却带了一个大夫打扮的老者,不过那老者面带精光,眼神漂浮,透露着些许古怪。
“这是回春堂的王大夫,专治疑难杂症,本夫人心善,叫他给来世子妃看看,别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薛氏说完,连看都不看玉润一眼,就带着一堆丫鬟婆子鱼贯而入内室,玉润着急想跟上去,可却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架住,动弹不得。
楚晚宁此时已经明白了事情来由,正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时不时会咳嗽一声,薛氏在外面闹的那一出刚好吵醒了她,可她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
薛氏见楚晚宁醒了,也没有多惊讶,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叫王大夫给她上前把脉,但是嘴角那抹恶毒的笑却隐藏不住。
楚晚宁没有拒绝的机会,瞧着那王大夫给自己把脉,楚晚宁觉得事情没有简单,果不其然,那王大夫摇头晃脑的把了一会儿脉,便面色沉重,“这位夫人的风寒是小病,可...”
“可什么?”楚晚宁看着那王大夫,对方神色闪烁,却装着惶恐道:“这位夫人身子亏损的厉害,怕是难以有孕了。”
“我尚是清白之身,哪里来的亏损之说?”楚晚宁冷笑,原来她这位婆婆是一直在筹谋着这件大事。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自小便不贪凉,也不曾生过什么大病,就算请大夫请脉也都是康健的,况且亏损一说专指那些小产的女子,薛氏这一说,分明是想坏她的清白。
“无论什么原因,既然你难以有孕,那我便替尚儿做主给你一封休书,你大可回到楚家,从此与我候府再无半分关系。”薛氏恶毒道,便指挥丫鬟递上来一封休书,扔给躺在病榻上的楚晚宁。
她等了那么久,本以为能抓住楚晚宁什么把柄,却没想到对方滴水不漏,她酝酿许久,也只能想出这个计策了,若楚晚宁乖乖接受,那休妻的原因便只是不孕,若楚晚宁反抗,那便给她安一个通奸的罪名,无论如何,她今日都是要被休弃的。
“娶你也非我安宁侯府本意,何况你比尚儿大那么多,本就不般配,单就凭你父亲的名声也配不上我们侯府,还是好聚好散吧。”
“这是阿尚的意思吗?”楚晚宁哑着嗓子问道,她知道薛氏的意思,她本来就不想在安宁侯府长待,却没想到韩氏的心思歹毒,她在候府从根本上来说也是孤立无援,想起那个笑意盈盈的少年,楚晚宁却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的意思便是尚儿的意思,尚儿得太后娘娘看重,眼下身子已经大好,今日进宫,想必太后娘娘一定会重新给他指一门门当户对,年龄相仿的亲事。”
薛氏打心底里厌恶楚晚宁,光楚晚宁是自己死去的大儿子的未婚妻这一点,便足够她给楚晚宁十个巴掌了,为什么她还有脸嫁给自己死去未婚妻的弟弟,为什么她要如此不知廉耻,为什么她不随了大儿子而去。
所幸下人来报,小儿子的身体逐渐转好,那她这个冲喜的也便没有什么用了,不如早点赶出去,再为尚儿娶一门年龄相仿,清清白白的世家姑娘。
楚晚宁感觉前所未有的疲倦,她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拿到那封休书,攥在手里。
“烦请侯夫人准备一辆马车,将我送回楚府吧。”
薛氏嘴角带着恶毒的笑,她恨不得楚晚宁就此病死,但为了侯府的面子,还是忍着气,给楚晚宁准备了一辆马车。
楚晚宁成亲不过三月,来的时候凤冠霞帔,走的时候一身素衣。
她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还要再问问陈魏尚的意思,这不是很明显了吗,他不要她了。
可笑,她居然被一个小孩子戏耍了。楚晚宁坐在驶向楚府的马车里,第一次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玉润在她旁边心疼的帮她拍着背。
“小姐,不要哭了,会哭花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