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里有一列火车(19)

作者:席千树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个女娃也不会说话,江水给她起了名字,叫江柔。

江大娘虽然是买来了江柔,但依旧供她读书。江水彼时没考上大学,复读一年,那一年与江柔一同上学。

旁人不懂手语,但江柔这样一个小哑巴却能跟内向秀气的江水沟通顺畅。

这一年也发生了许多事,他们村里另一个被买来的女孩,已做了别人媳妇儿,中途逃跑被抓回来。

被抓回来还是因为江水的母亲发现原来卖江柔的人贩子老婆婆想要把那个媳妇儿拐走。

村里人把人贩子带回来后,活活把人在广场砸死了。

随后江渊去世了,江大娘改嫁,被人劝说,带着孩子不好走,把江柔又转手卖给了江水当媳妇儿。

江水复读一年依旧没考上学,便去了县城学修车。

他们在村里办了酒,简单地成礼。

江柔被婆婆锁在家里不让再去上学,跟着她养猪种菜。

每次江水回来时都能看到她身上的淤青,他拼命赚钱希望带江柔去县城生活。

就在某一天,江柔在婆婆再次殴打她的时候拿了绳子,用捆猪结绑了婆婆,把她砸死了。

江水最后见到自己的少年爱人是在法庭上,他看到她瘦弱嶙峋地站在审判席。

她缓缓地开口了,声音清脆如正常少女,讲述她杀死他母亲的动机、经过。

因为不堪婆婆殴打,所以她一时失手打死了她。

她看向自己的丈夫,也才十九岁的男人,泪水满襟。

她比划着,旁人并看不懂。

唯有他。

她无声地说:我知道自己家在何方,我知道自己真实姓名,我并不爱你,未来也不要再相见。

汶川地震那年,她的监狱受损严重,她却没有逃,反而在照顾伤员。

后来因为她表现良好提前出狱,他没能接到她,于是在各个城市打工,寻寻觅觅。

他并非是想带她回去,而是想知道她如果真的有家,那就好,如果没有,他会给她一个家。

最后他真的寻到了,她住在高档小区,家中装修奢华,穿着精致,让他送完外卖走时帮她扔下垃圾,她说她会在APP给他打赏。

他笑了笑,带上垃圾,电梯关上,忽然又被打开。

他被拉出来,拽进那套豪华的房子里。

她此时的名字是沈楚,某集团大中华区的副总裁。

她时常加班、出差,在她出门的时候,他照样去送外卖。

某天她回来,说辞了职,要卖掉房子,跟他随便找个小城市定居。他们就真的一天内搬了家,住进了临海的一个城市里。

一个晚上,他醒来,床边没有人,桌上留了一封信。

信上如是写道:

我去见了她,赐我乳名抱抱的女人。旁边的邻居说她盯她的小儿子特别紧,每分每秒都不要他离开视线,不然就会抓狂。可是她对我却不是,不然她怎么会任由奶奶把我带到老家,却丢在了火车站。

饥肠辘辘时,是婆婆给了我一张饼,你应该见过的,就是被你母亲一转头砸死的人。

我们那些年相依为命,靠卖掉我为生,我在买家家里安分地生活一段时间后就会找机会趁机偷钱逃跑,然后再开始下一轮。

那几年我们攒了好多钱,准备开家小店过日子,江渊他家是我们的最后一单生意。

那时我在村子里发现了同样被卖掉的女人,你应该记得,小翠。她求我带着她一起跑。

那天婆婆已经和她汇合,她们在等我放学,不幸被你母亲发现。

嫁给你是我计算好的,是我劝说江大娘改嫁,让她以为我喜欢你。

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亲手杀了你妈。

我如愿了,也付出代价了,我的青春是在监狱里度过的。

汶川地震的时候,我一点伤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整个房间的姐姐们抱成团把我围在中间,她们被挖出来时骨头都是碎的。

从那刻起,我也已经粉身碎骨了。

她们进监狱的原因各不相同,有人是因为无法忍受家暴打伤了丈夫的一条腿,有人是因为替爱人顶罪……

那些人,在我们没有遇到的日子里,被我一一杀了。

我的路已经被我自己打了结,走到了尽头。

洱海、岷江、渤海,我这一生途经山河,山河破碎。

温家、江家、沈家,我这一世暂宿多户,家庭决裂。

江柔、沈楚、温怀,可至死我最想让人叫我抱抱。

如果那时候奶奶能抱抱我,如果那时候你母亲能够抱抱我,我或许不会走到这条路,可是偏是在灾难下姐姐们抱住了我,我没有什么可以回馈的,唯有我这一死。

在我生命的最后,没想到又遇见了你,可是我太想姐姐们了,我要去和她们团聚了。

这封信飘扬在海上,江水追着救护车,车上是已经确定死亡的爱人。

她不知道的是,那年奶奶想让她母亲生儿子,她母亲只是随口说,要把她卖三万块给别人,来恐吓婆婆。

她不知道的是,奶奶在她丢失后,焦急万分得了老年痴呆,最后躺在床上依旧叫着抱抱。

她不知道的是,她赔滑板的那三万块在她母亲跌落在地上时被撒得满屋都是,她母亲匆匆捡起碎钞,追着车流,在川流不息的车道上痛哭流涕。

她不知道的是,婆婆最想让她完成的事是好好读书,而不是复仇。

她不知道的是,姐姐们谋划她出狱后的美丽人生,而不是去杀掉那些男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死后不久,江水熬不过岁月随她而去。

电影剧本结束于这句话:如果见到我,请你抱抱我。

江水这个角色很有挑战,他的少年恋爱,百城寻妻,最后自杀,充满了浪漫、真挚和悲剧色彩。

贺朝心情复杂,害怕演不好这个角色。

两人看完整个电影剧本,默默伸手抱住彼此。

世界那么大,唯有你,才能拥抱我的脆弱。

第十八章

耳闻风声,眼中悬月。

剧本扔在一旁,杨绒慵慵懒懒地靠在贺朝怀里。

“等这部戏拍完,我们去国外度假,我们空出一周,出门玩。”贺朝的双手搭在杨绒胸前。

杨绒懒散地“嗯”了一声,“也行,这几年你拍戏的模式我还以为是在跑量。”

贺朝:???

“杨制片人,我感觉到了你话里深深的讽刺,你看不起我这种偶像演员啊。”贺朝自己滚到一边,生闷气。

完蛋了,杨绒赶紧哄道:“不是啊,宝贝,我是说你在这些戏里多积累经验,厚积薄发,才能有现在质的飞越。”

“你刚才那句话可不是这个意思。”贺朝高高地扬起下巴,冷眼瞧人。

“量变造成质变。”杨绒使劲儿往他身边凑。

贺朝躲开,像只闹别扭的金毛,“你起开。”

跑量演员气冲冲地回了房间,趴在床上,蒙住自己的头。

杨绒仰着脖子,心想,幼稚鬼。

还不是得哄。

心里是这么想,但手却挨上了他的屁股。

“啪”,贺朝的屁股挨了一下。

贺朝往后看,更是可怜巴巴,一脸不可置信,“你还打我?”

杨绒也不知道怎么会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连忙说:“情趣,情趣。”

“打我就打我,还说什么情趣。”贺朝揉着自己的屁股。

杨绒楞了一下,下意识反应不会骗人,她把沈彦君的床上习惯带回来了。

“我错了,哥哥。”杨绒轻言细语,伸手去给他揉。

贺朝捞过她,吻住她的唇。

这一吻他以为是天长地久,这一吻他以为他们是天生绝配,这一吻他以为他们会长相厮守。

公寓楼下的劳斯莱斯停在那里良久,沈彦君坐在车里,一遍遍拨打杨绒的电话,那边永远是忙音。

他被拉黑了。

他沈彦君平生第一次被人拉黑。

杨绒勾住贺朝的脖子,带着他躺倒在床上。

二十多岁的男孩子禁不起撩拨,更何况是每日唱歌跳舞精力超越常人的男偶像,贺朝总是轻而易举地就来了感觉。

“唔,你的吻技越来越好了。”贺朝说。

杨绒的眼皮一直在跳,心中惶惶不安,一不小心嘴唇就嗑在他的牙齿上。

“疼么?”贺朝伸手去摸她的脸。

他刚染回黑发,整个人像大学生,乖巧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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