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这个词对杨绒来说太可贵了。从她母亲过世,她就没有这个概念了。
做梦偶尔梦到小时候,醒来都是一脸的泪。
她那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庭。
景河在外给足她面子,也直接告诉了每个认识的人她是他女朋友,稳重可靠。
杨绒第一次郑重地做着考量,和景河结婚,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那些话她没有说出口。
“我生理期。”杨绒婉拒了和景河回他家住的邀请,回了杨思的公寓。
她知道她得给贺朝一个答复。
一声闷雷后,春雨蒙蒙地落地。
“杨绒,你下来。我在楼下等你。”贺朝的短信两分钟前到了。
他举着一把黑伞,站在细雨中,依旧是消瘦淡薄的少年身形。
“告诉我为什么?”贺朝脸色苍白,他刚吐了好几次,现在胃里空空如也。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谈个恋爱要躲躲藏藏。”杨绒残忍地说道,“贺朝,你的青春在舞台上的大放光彩,我的青春也只有一次,我不想活在黑暗里,只是供你使用的□□。”
“我们恋爱两年多,但是你有一次告诉别人过,我是你女朋友吗,你有见过我的朋友吗,甚至我的室友都不知道我在跟谁恋爱。”
一字一句,杀人诛心。
“可是景河不会,他去见了我的室友,他告诉她们他是我男朋友,他告诉每一个他认识的人我是他的女朋友。”
“做他的女人,我不需要躲躲藏藏。我不需要只在黑夜和爱人出没在没有人的地方。”
“这就是理由。”
贺朝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怕在她面前掉泪,无望地说:“可是,只是这几年而已,熬过去就好了啊。”
雨滴掉落在伞面上,汇聚成水流。
半晌他说:“对不起。”
“我也想和你走在阳光下,我也想告诉他们,我们在交往。”
“我明明……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却做不到。
你放不下聚光灯的照耀,放不下掌声雷鸣,放不下千万人的欢呼。
杨绒忘了她是怎么回到家的,她蜷缩在床上,像是一个胎儿的姿势,在母体里保护自己。
自那天起,她和贺朝好像真得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明明在一个行业,却永远碰不到面。
第十一章
春意渐盛,繁花似锦的时节,杨绒的工作也进到了正轨。
只是剧组开机仪式那天出现了件不大不小膈应她的事情。
演员席位中出现了那个雨夜送景河回酒店的女艺人,杨绒后来才知晓她的名字,万眉。
杨绒记得先前确定的演员列表里是没有这个名字的,这个万眉是个空降兵。
开机第一天的的工作是非常忙碌的,杨绒脚不离地处理各项事情,但她每次往景河那边看,都可以看到万眉在景河的一侧,一整天杨绒忙碌又心神不宁,走路还摔了一跤,把腿给磕破了。
晚上景河给她换药,“怎么这么不小心。”
无暇的皮肤上多了个血淋淋的伤口。
杨绒踹了他一脚,“那个万眉怎么回事,我记得她可没来试镜。”
景河一愣,捏住她的脚,边揉边说:“王总塞进来的,带了五千万的投资。”
“我怎么不记得这事,王总的投资咱们俩不是一起去谈的么?”杨绒记忆分明,那晚她和贺朝挑明,关系破裂。
“后来说的。”景河去拿剧本,“我怕你不高兴,又去找王总谈判,就没说。”
“适时的妥协可以让我们的工作提前。”
人已经安排了角色,合同应该也签了,没法退了。
但杨绒就是闷着一口气。
这个剧依旧是古装剧,在横店的明清宫苑拍摄,行话说的没错,入了横店,起码三五年走不出横店影视城,就在金华的这个山沟沟里拍来拍去,飞来飞去。
拍摄过了两个月,杨绒几乎没接触过外界,全凭手机了解这个世界的变化,她觉得自己的事业那么广阔,可却像身陷囹圄,动弹不得。
杨绒曾经接到过沈彦君的电话,是从海外打来的,跨洋电话很贵,但沈彦君似乎是觉得话费不是钱,一通电话杨绒经历了威胁阶段、利诱阶段、恳求阶段、放狠话阶段,挂了电话她的手机就没费了。
过了十几分钟,她的手机上收来一条移动短信,话费充值52000,沈彦君给她冲了五万多。
简直神经病。
杨绒打算把这个手机号用到老死。
早晨杨绒在一家沙县小吃喝馄饨,旁边的一桌坐着几个小女生,叽叽喳喳,单反放在桌上,脖子上挂着华为Pro,拍摄神器,追星必备。
追星族、站姐、私生,杨绒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些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姐姐。
“我听黄牛说,哥哥昨晚就入住景光酒店了。我们今天去蹲一定可以蹲到,他晚上喜欢夜跑的。”
“哥哥已经好几个月没休息了,行程超级满,昨天拍完杂志就飞来杭州,然后又坐车过来,不知道是今天进组还是明天。”
“听说下周要官宣一个蓝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等官宣我们再宣传,不然又要被溜饼。”
杨绒听她们聊天觉得好玩,吃完最后一颗馄饨,走到门口。
“工作室发照片了,啊啊啊啊,贺朝杀我!哥哥真帅!”
贺朝?!
杨绒的脑子里的炸弹突如其来被引爆了,思绪被炸得纷飞。
他来横店了。
他接了古装剧,他从来没拍过古装,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不看古装剧,他觉得跪来跪去是封建糟粕。
他为什么来,难不成是为了她。
那几个妹妹应该是后来入的粉圈,喜欢贺朝,但不认得她。
要知道杨绒的照片在贺朝早年的大粉圈里人手一份,准确地说人人得而诛之。
杨绒此刻五味杂陈,到了剧组,景河给了她一大杯菊花茶,“天热了,别上火。”
杨绒拿着那杯菊花茶,脑子里冒出了四个字:朝三暮四。
她甩甩头,试图把贺朝从她的头脑里甩出去。
剧组都知道长相清纯堪比女艺人的制片人,是景河的女朋友,所以一般没人敢招惹她。
除了万眉,这两个月似乎是跟她杠上了似的,见面就阴阳怪调。
一个是投资商走后门塞进来的女演员,一个是导演的正牌女友制片人,两个都不敢得罪,旁人见她们俩撞见就躲得远远的,免得战火烧身。
“菊花茶呀。我也喜欢的。”万眉瞧着杨绒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有些嫉妒。
体贴温柔的男人一直是珍稀动物。
“喜欢不一定能拥有,继续喜欢吧。”杨绒今天没心情跟她杠来杠去,说完就打算走。
“□□味这么大,大早上的吃枪药啦。”万眉上完了妆,拦住她的去路。
“让我猜猜,是谁大清早惹到我们的制片人了。”
万眉的嘴角带着嘲讽,“莫不是旁边剧组的男主角,诶,我之前听说一个八卦,你和贺朝交往过,是真的吗?”
杨绒抿着嘴唇,这是她生气的征兆,“这和你有关系吗?”
“万小姐,你二十八岁了,还在拍女三,这剧组的女一号才二十三岁,你觉得你把心思都放在这种事情上,你这辈子还有当女主角的机会吗?”
“你什么意思!”万眉被戳到痛脚,眉梢倒竖。
“没什么意思,贺朝也好,景河也好,我杨绒拿得起也放得下。”
杨绒甩下怒气冲冠的万眉走了。
当天晚上有场城楼烟花的戏,光是审批就废了很大的功夫,这一场戏花去不少预算,但拍摄效果很好。
杨绒和幕后团队站在一起欣赏烟花,横店的夜景还是很原生态的,漫天星星,璀璨烟火,让人心旷神怡。
大夜戏拍完,景河拉着杨绒往暗处走。
“干嘛,我困死了。”杨绒满脸倦意。
两人走到一处定点,杨绒看着这标记,像是剧组的手笔。
景河拍了拍手,四周烟花从地上盛开,包围他们。
“剩了点烟花,喜欢吗?”
璀璨夺目的烟花绽放在她的周围,杨绒怕被烟花的火星溅到钻进景河的怀抱。
他的浪漫总是别出心裁。
“公器私用,罚款啊。”杨绒捶在景河的胸膛。
“嗯,尊敬的制片人,我认罚。”景河抱着她,“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