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景(49)

“师父能跟蜃相处得宜也不错,我和……我们都很乐意看到。”

太上长老又叹了口气,这一回倒是没有说什么。

他跟蜃相处愉快,自然是能让常棣和柏云舒两人放心的事。

毕竟他最是清楚这两人的打算。

尤其是常棣的。

太上长老看了一眼柏云舒,见她仍旧低垂着眼睛并没有看过来,这才算是放心一些地……露出十分感慨而又有些淡淡悲伤的欲言又止。

“……我记得前些时候常棣那个臭小子还跟老头子我提过,丫头你好像……还是交了个朋友的。”

柏云舒第一时间想到李湉。

那是唯一一次,常棣曾发出过她终于愿意,在任务教务之外,接触并交往其他人的感慨。

柏云舒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当时只是极为短暂不到两个时辰的相处,虽然那时候她们还颇有些疲于奔命处在被人追杀的危险境地,但是那个曾经被她以为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天之娇女的康乐长公主李湉,的确让她……有些好感。

但是,也只到那里为止了。

柏云舒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没有。”

太上长老作为知道仅有他和常棣两人晓得的秘密的人,跟常棣一样也怀着自己投注了不少心血的小徒弟能够走出某个局限,有自己的生活和未来,但这时敏锐地察觉到柏云舒话中突然冒出的冷意之后,也隐约猜到似乎跟近来发生的一些大事有关联,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知道一些柏云舒不知道的事情,但还有一些常棣和柏云舒两人的“秘密”,他并不清楚。

说起来,还真有种无力感。

两个孩子都很倔,有些事不只是不想接受更多的帮助,甚至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他只能尊重这两个这些年来已经过得足够坎坷的孩子的选择。

……

柏云舒拿着盒子离开太上长老的住处时,天色已经开始暗沉下来。

回去路上,柏云舒遇到了蜃。

蜃还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领口微微敞开显得有那么一点儿凌乱,头发也并不是整齐束起的散下来几缕,一如往常显得随意而又懒散。

但他的眼睛已经与早些时候不太一样了。

也或许……这才是他本来该有,并没有什么隐藏掩饰时候的模样。

柏云舒站住脚步朝蜃看了过去,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表情。

她自然不会觉得碰到蜃只是巧合,尽管他们在上京城落脚的这个院子着实不算是大,几个常驻的人员也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果然,蜃朝她走过来,在离她几步之外的距离站住没再靠近:“鸩。”

“有事?”

蜃看了一眼柏云舒手里的盒子,顿了顿像是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教主和你,你们打算……”

“与你无关。”

蜃对于被柏云舒干巴巴地噎回来这件事也算是习以为常了,并没有多少特别的情绪和反应:“前些时候教主安排了不少事,教中上京城的人也多多少少参与了一点儿,探听风声打打下手……就算是我也从中能猜到一点儿,你们……在筹备什么大事。可却又突然完全不令教中人参与了。”

柏云舒颇为冷淡地与蜃对视,没有丝毫开口解释什么的意思。

蜃叹了口气:“就算不说教主和你身为四大护法之一的身份,只论……咱们毕竟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本以为,你们会让我再多帮点儿忙的。”

柏云舒深深地看了蜃一眼:“教主从不将血衣教当做自己的私产,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蜃顿了一顿:“……是,我是知道,但也多少有那么点儿不解吧。都已经攀到了这个能轻易主宰血衣教的位置,指挥血衣教做什么都可以的时候,你们两个又……本来利用教中人和势力去做许多事,都会轻松许多的。”

柏云舒冷哼了一声:“不是谁都是窦扶玉。”

将这个名字念出口的时候,柏云舒的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而听到这个名字的蜃也几乎是本能地浑身一僵。

柏云舒留下这句话之后没有再多停留,抬步从蜃身旁经过,大步走开,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下。

半晌之后,蜃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而后“啧”了一声。

……

“回来了。”

“嗯。”

柏云舒进门之后,站在窗边的常棣随口问了一句,柏云舒也只随口回了这么一句。

屋内点着灯烛还算明亮,柏云舒把手里的盒子在桌面上放好,又随手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香饵,揭开桌面上铜制小香炉的盖子放进去点燃。

熟悉的带着一点儿药香的气息弥漫开来。

窗边的常棣顿了顿:“……这时候,点安神香?”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柏云舒放下手里的火折子慢慢朝常棣的位置走了过去,在他身后站住:“越要平静不是么?”

“说得对。”

沉默片刻,柏云舒忍不住开口轻问:“快要结束了么?”

“……大概吧。”

柏云舒深吸一口气,攥紧戴着银白色天蚕丝手套的拳头,又慢慢地将这一口气吐出来。

心绪复杂。

其实她心里明白,比起来更需要点燃那点儿安神香的,不是常棣而是她自己。

比起常棣来,她才是那个越是快到了最后时刻,越是心绪躁动压不下来的人。

愤怒,痛恨,快意,焦躁。

种种情绪在心底乱成一团,不管她在自己师父,在蜃这些人的面前表现得如何平静和冷淡,心里那团越烧越烈的火,她自己很清楚,也许一直都在炸开的边缘了。

“云舒。”

“……嗯?”

突然被常棣轻唤,柏云舒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常棣转过身来,重新戴回去的半边银白色面具在月色星光之下折出有些朦胧和模糊的光来,像是离得很远,让人碰触不到。

柏云舒突然有点心慌。

“若真……一切结束后,你想怎么过?”

柏云舒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跟你走。”

常棣顿了顿,伸出手轻拍了拍柏云舒的肩头:“早就该让你……只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我们……终究是要一起将仇报完的。但那之后……”

“我跟你走。”柏云舒甚至是稍微有些焦急地打断了常棣的话,再次重复:“我跟你一起……就跟以前一样。”

“不能只有我,云舒。”

“我可以。”

“云舒……”

“说来……”柏云舒避开常棣此时让她有些心慌的眼神,生硬地转开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虽然这话题转得很是突然,但毕竟是正事,是对他们两人而言等了十几年的结果,因而常棣尽管心里对柏云舒的反应叹息而又无力,此时还是顺着她的话说起了这件正事:

“快了。”常棣的声音低沉了不少,半边面具之下,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讽刺的弧度:“总要给我们那位‘朋友’一点儿准备的时间,若是我想的不错,他能帮上很大的忙。没他相帮,我们怕轻易进不去的。”

柏云舒抿了抿嘴:“他未必就是什么好人,而且……他是如何知道真相,如何知道……”

“的确,都要清算的。”常棣的眼光闪了一闪,冷笑了一声:“只是眼下却先不急,我们毕竟得要他‘帮忙’开路的。”

柏云舒点点头。

常棣半转过身,侧对着窗外的天色眯起眼睛:“这是能最快走到……的办法。太多年了,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所以即便知道对方并不可靠甚至十分可疑,但他也愿意利用这一回的机会,尽快……

与那个人面对面。

暗卫

多事之秋。

在原本并不起眼的一个兵部主事刘茂之死后,就因为种种原因和后续骚动起来的上京城,百花庄园一事后在朝中诸多官员先后遭牵连或被贬或被撤中气氛越发焦灼的上京城,终于以镇国大将军穆恒的死为信号,开始了由暗转明的动荡。

这一次的动荡不仅是朝堂中的文官,连在之前的动荡中较少牵涉到的军中也在短短几天之内有了不少的人员更迭,偏偏这个时候明明本是举足轻重,又从来备受皇帝李泓的信任重用的穆长戈,居然真的安安静静呆在镇国将军府内丁忧守孝,没有丝毫掺和的意思,而皇帝李泓也竟没有下旨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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