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留下来吃饭吗？”她问。
柏宣摆摆手：“不了，我还要抓紧时间去趟市农科所。”
“那晚上早点回来，你哥哥一家也过来吃饭。”胡瑾才跟儿子团聚了半小时，柏宣赶时间重新出门去办事。
柏宣一走，胡瑾问丈夫：“你没再问问儿子具体情况？”
“柏宣做事自有分寸，其他不需再问了。”柏云卿摆弄着手下的花草。
“老乔那儿怎么说？明明是乔家姑娘一厢情愿的事，给咱们柏宣扣了好大一顶帽子。”胡瑾已经拎清了里面的攀枝错节。
柏云卿从小行军打仗，处理这种事情也是军队风格，“我去跟老乔说，孩子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做主。”
胡瑾放下心来，“就等他早日带圆圆回家给我看看了。”
*** ***
柏宣这次去市农科所，主要是去植物病理教研室借实验器材。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同行前辈们听到他准备在丰收农场试验田展开虫害和产收测试，纷纷表示会提供物力和人力支持。
完成公差任务，一轮上弦月渐盈，高高挂在天空。
柏宣回到父母家，门一开，小虎子已经一个箭步冲进小叔叔怀里。
家里的景象一片祥和：柏云卿和柏恩正在饭桌旁包着饺子，高琳给婆婆讲解她新研究的毛衣织法。
小虎子坐在小叔叔肩膀上骑大马，胡瑾一抬眼看得心惊肉跳，“小虎子，你赶快下来，坐这么高看得我头晕。”
“妈，没事儿。大马稳着呢。”高琳倒是很放心。
柏宣闻言，抓住小虎子的双手，往上颠了颠，以证明大马的稳定性，逗得小虎子咯咯咯笑个不停。
高琳：“宣哥儿，我们局里有一批淘汰的大扩音机和唱机，我整理出一套还不错的器材，跟领导请示过了，你就带回丰收农场吧。“
“好啊。”柏宣来了兴趣。
“苏联货，能连接收音机，平时可以听听新闻和音乐。”
“谢谢嫂子。”柏宣想曲成圆肯定会喜欢，他听过她唱歌，就知道他的姑娘音乐素养不错，一定很喜欢音乐。
“我听妈说了，没想到你哥倒是间接给你做了媒。”高琳捂嘴笑，见柏宣的目光在翻翻寻寻，心领神会地递给柏宣一条新围裙。
柏宣接过，熟练围在身上，加入父子兵的包饺子大军。
柏恩手上的动作没停：“成钢知道你和成圆的事情吗？”
“还没说，目前只有咱家人知道。”柏宣舀了一勺饺子馅，想到过年时给曲成圆悄悄留的彩头饺子，抿着嘴压下笑意。
柏恩应了一声，战友托他照顾一下远行离家的幺妹，结果被他阴差阳错“照顾”成弟妹。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曲成钢商量这事呢，现在时机不对，也不能贸贸然和他联系。
“哥，我和圆圆商量过了，都不打算这么快公开，等未来时机适合了再说。”
“柏宣，丰收农场是一张白纸，你要用心事业，规划自己的蓝图。”
“不错，年轻人，既然到了国家需要的地方，就先专注事业。”柏云卿同意柏恩的观点。
“对，专注农场事业和个人事业。”趁丈夫回话之前，胡瑾赶紧支开他：“老头子，看看火候够了没？”
柏云卿只好拍拍手上的面粉，转身进了厨房。
“小霜降，你哥在你这个年纪，都有小虎子了。你要向你哥学习。”胡瑾义正辞严。
柏恩抿唇不语，眼角溢出笑意。
“妈，我应该向嫂子学习。光靠我哥的话，现在我都不能喊嫂子，得喊琳琳姐。”柏宣不甘示弱。
“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嘛！”高琳挽着柏恩的手臂，“小恩哥哥，我负责拍，你负责接，对吧？”
柏恩一脸正经，微微颔首，耳尖红红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这一对又来暗搓搓秀恩爱，柏宣当场宣布弃权：“你们夫妇一唱一和，拍吧拍吧。”
见妈妈挽着爸爸，小虎子也凑上前，抱着高琳，“妈妈，你拍什么呀？我也要拍。”
“别看咱们小虎子才五岁，我们可厉害了，”高琳抱起儿子一顿猛亲，“儿子，你去教小叔叔，让他主动些，早点带小婶婶回来陪你玩。”
小孩懵懂点头，又噔噔噔冲去抱着柏宣大腿，仰着头奶声奶气道：“小叔叔，你要主动带小婶婶陪我玩。”
柏宣双手都是面粉，伸指在小虎子额头点了小圆点，“好，一言为定。”
“哦！我有小婶婶了！”小虎子认为自己又多了个玩伴，开心地绕着桌子窜，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胡瑾满心期盼又甚觉欣慰，高琳没进门之前，这家里只靠她努力活跃气氛，这可是三棵戈壁滩铁树，可把她累坏了。
知子莫若母，以她对柏宣的了解，这个未来媳妇性格也肯定是活跃聪明那一挂的。
现在有了大媳妇和大孙子，未来还有小媳妇和小孙子，这画面光是想想就很美满。
一家人终于整整齐齐吃了个迟来的团圆饭。
*** ***
晚饭后，柏宣和柏恩主动承包了洗碗收拾的任务。
“哥，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跟我说吧。”见身边没其他人，柏宣低低出声询问。
“沪市现在的情势紧张。”柏恩说得含蓄。
柏宣一听就懂，现在既然是不准请假的日子，为何柏恩今晚仍要回家，肯定是抽空回来要跟自己说什么。
他这次回乌市有种强烈的直觉，街道里，农科所里，白天他去过的机构里，气氛都有种说不出的严肃。
看了报纸才知道，原来全国上下动员人民春节不回家，鼓励年轻人抓紧时间促生产①。
丰收农场地处遥远的边疆戈壁滩，实在太偏僻，年底又因为下雪封路封闭了三个月，侥幸在信息差的夹缝中勉强过了个春节。
柏宣以为文/革到了今年就会结束，没想到这场浪潮才刚刚开始，浩浩荡荡。
“你和成圆谈恋爱的事，除了咱们自家人知道，必须保密。”柏恩语重心长。
“柏宣，你要打起精神，审时度势。做任何决定前，相信自己的判断。现在很多事，身不由己。”
柏宣担心起父亲的腿病，“那老爷子原计划下个月回沪市看病......”
“先不回去，我不放心。这里怎么说还是自己能保护的范围里。”柏恩轻叹一口气。
“对了，米依孜和布尔兰拜让我向你问好。”柏宣极少见到柏恩如此严肃的神情，想让他放松些。
“他们夫妇一切可好？”听到当年一起奋斗过的伙伴名字，柏恩的眉眼果然舒展了些。
“他俩现在是高山牧场第九支队的负责人，有一儿一女。”柏宣笑了笑，“我还有幸跟布尔兰拜在阿克苏河的河水里切磋了一下。”
“哦？”柏恩饶有兴趣看向弟弟。
“布尔兰拜保留实力，让我在姑娘面前博了不少好感，还给农场赢了两头牛回去。我很感谢他。”
柏恩这才一扫心中的阴霾，豪爽地大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柏宣出行日记】
1967年2月17日 周五 晴
离开洗fer的第二天，想她想她。
吃了阖家团圆饭，答应了小虎子，早点带小婶婶回来陪他玩。
【注释】
①作者君会在尊重历史的基础上，为笔下人物营造一个幸福的平行世界。部分架空，逻辑为剧情服务。小可爱们看文图个乐呵就好。感谢在2020-08-25 19:09:35~2020-08-26 12:0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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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眼万年
阿克苏下了第一场春雨, 断断续续、淅淅沥沥，仿佛总不肯给个痛快。
曲成圆觉察到丰收农场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原本挂在每个地窝子门口的红灯笼皆数被取下。
王指导员脸色沉沉：“以后不过年，不敬神, 我们工人/阶级没有这些传统陋习。”
地窝子门口顶端统一挂上闪闪的红星标志, 随处可见【无产/阶级万岁】。
那场席卷全国长达十年之久的浪潮, 翻越万水千山，终于来到阿克苏县最偏远的丰收农场。
尽管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空气里无法言说的沉默压抑还是让她不寒而栗。
柏宣呢？柏宣还没回来。这么一想, 曲成圆不由地担心起来，夜里连觉也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