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支金钗都被取下,周杳杳的一头秀发披散下来,浓黑如瀑。陆景行的手轻轻抚过发丝,乌黑的发丝便如同周杳杳的瞳孔一般,勾人心魄。
“夫人。”陆景行笑说道。
周杳杳只觉得陆景行的眸中又生出了光,日月被重新点亮。
她低头环抱住陆景行,手紧紧锢在他的背上,紫檀香在空气中漾开,不是酒香,却十分醉人。周杳杳扯住陆景行喜袍上的衣带,脸顿时像熟透了的樱桃,她以一种好似蚊虫叮咛的声音说道:“我给你脱靴吧。”
周杳杳仰头,看见陆景行打量的目光,更觉得不好意思的。头更加低了一分。过了半晌,她才听到陆景行笑着说好的声音。
周杳杳蹲下,摸索着,只觉得环环绕绕的,脱个鞋也这么复杂。她摸索着,终于找到突破点。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动作慢了一些。
终于被她脱得只剩亵袜。
“侯爷!”是乌启的声音。将将过了几秒,乌启见陆景行没有应声,便推门而入,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乌启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然后快速的说道:“侯爷,圣上急召。命您立刻进宫。”
乌启觉得不好意思,周杳杳更是觉得害羞,她也将脸别了过去。
“立刻进宫?”陆景行用陈述的语气问道。
乌启称是。
陆景行凝了一眼在一旁害羞的不行的周杳杳,片刻便把鞋穿好了,随手拿了一件披风,便离去了。脚步刚刚踏至门前之时,他适才回首,对着屋里的周杳杳说:“困就睡了罢,我归来再与你行礼。”
说罢这句话后,陆景行就消失的没影儿了。
行什么礼,当然是周公之礼。
周杳杳看见红烛一点一点的从高燃到低。她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夜。
...
第二日一早,陆景行才从宫中出来。
“南部的一支小部落骚扰我朝边界,皇上命我带兵前去支援当地边关的将领。”陆景行带了一身风尘仆仆回来,显然是极为匆忙的。
周杳杳一愣,想来陆景行是一夜没睡,但在他的面容上也不曾感觉出疲惫。周杳杳出言问道:“几时走?”
“今日便走。”陆景行答道。
此时已日上三竿,阳光斜照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陆景行生出一抹笑意,想来周杳杳还未梳洗过便出来迎他了。他拉着周杳杳回了屋:“再休息会儿罢,新妇第二日按规矩要入宫去拜见皇上和皇后。”他说至此处时,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且不必急,等我回来便是。”
陆景行说罢,转身要走,被周杳杳的小指勾住。
“好。”周杳杳仰头看他,然后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陆景行脚步匆匆,想来是事态紧急。周杳杳坐在床上,想着。可是沈意远知他大婚,依然在大婚之夜急召陆景行入宫,周杳杳心下有些担忧,只怕一路凶险未卜。
春敷适才进来,说道:“姑娘。”意识到不对,才笑着改口说道:“夫人,我为你梳洗罢。”周杳杳不打算歇息,她初来陆候府,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熟悉。陆景行以前也没个姬妾通房,想来也疏于对后宅的管理。
周杳杳见春敷为她梳了个妇人的发饰。忽而觉得前生恍若隔世,如若这样,国公府荣光仍在,她能与陆景行相知相爱,白头偕老。她也觉得重活一世不是辜负。只要沈意远不把如意算盘打在她的身上来。陆景亭的死,她已觉得是疑点重重。
她始终觉得,像陆景亭这样的女子,她虽爱太子,但绝不是依靠着男人的蒲草。且那日东宫再见,她的目光是如此热切。陆景行还未成亲,她一直以来的心愿还未了,怎么选择这样惨烈的方式迎接死亡。
如若要查,便只能从那日从东宫出来的徐娩身上查起。
只是如今徐娩贵为皇后,要从她身上下手,没有那么简单。周杳杳缓缓闭眸,整理思绪。
“夫人,管家已率着侯府众人,在院子里等候。”春敷给周杳杳插上一直银色的钗子,带着几颗脆生悦耳的小铃铛。
周杳杳会意,一踏出房门,便看到以管家为首的侯府家仆在院子里面候着。想来后排的那些婆子已经等的百无聊赖,发出窃窃私语的谈话声。
春敷咳了一声,才将将安静下来。周杳杳看着后排婆子脸上还未尽的笑容,心中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婆子应该是侯府中的老人了,想来在府上地位不低。
“这是我的陪嫁丫头,以后她便是这府中的大丫头了。”周杳杳虽然看起来娇小玲珑,讲话却是掷地有声而有分量的。
周杳杳此话一出之后,又听见后排那几个婆子的讲话声。
管家皱眉,用眼神示意了那个为首的老婆子,开口道:“安静,是夫人说话还是你在说话?”那个婆子看起来十分不满的瘪嘴,觑了一眼管家,目光不屑。
“夫人,我房中有个丫头,伶俐可爱,不如到侯爷府中做个通房。”那后面衣着繁丽的婆子出言说道。此话一说,那些个婆子丫头瞬间笑成了一片,只有管家的表情严肃。
春敷呵斥了一声:“你是个什么人,在夫人面前你呀我的,拖出去。”
话音刚落,站在院子里的人还面面相觑。周杳杳撇了一眼,目光凌厉,旁边那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仆才上前架住老婆子。
大昭的确有妻为夫纳妾的风俗,周杳杳冷笑。还真当她是个初出闺阁,好欺负的大小姐。这老婆子应该是侯府中的老人了,仗着自己在侯府中有根基,便肆意妄为。看她的穿着,根本不是她这个等级的仆人应有的样子。脑满肠肥,想来是贪了不少。
“管家,把账本拿来。”
第20章
听到周杳杳吩咐管家拿账本,旁边的几个老婆子也一颤。其中一人继而陪着笑说道:“夫人刚入侯府,我们这些下人还没来得及好好带着夫人熟悉熟悉。”
“不必。”周杳杳刻意沉声道。她对管家说道:“中午之前送到正厅来。”
管家低头称是,那几个老婆子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如何的样子,周杳杳只觉得都不用看,她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这些个婆子就是看着侯府多年没有女主人,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
周杳杳四下打量,便已有了数。管家和这老婆子应该不是属于同一阵营。管家在侯府的年头应该与那老婆子大致相同。
她用了一盏茶,明前龙井口感醇香。日头更高了,太阳也越发毒了。
管家手捧着三四本账册,一一陈列在周杳杳的面前,管家说道:“这是候府这几个月的账册,全在这里了”
周杳杳扫视了一眼,来的不只有管家一人,还有那婆子,周杳杳似是随口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兴许是适才春敷的提醒,这老婆子安分了些,陪着笑说道:“奴才姓李,全名李菊香。奴才是先夫人的陪嫁,府中的人都唤一句菊香姑姑。现才见过夫人。”字里言间,句句都透露出她是侯府老人的意思。想必是想要给初入侯府的周杳杳一个下马威。
“嗯。”周杳杳浅浅应了一声。
春敷看着老婆子得意的模样,心下不屑。这种府中自恃资历老的老人,才是蛀虫。
周杳杳随手拿起一本,上面记载着近一月侯府的开支,上面记载着:紫罗锦一匹十钱,织金锦一匹十五钱,烟罗锦两匹十五钱。
周杳杳也常去买衣料,算着价格是这个价,那婆子并没有做假账。
“姑姑一个月月钱多少。”周杳杳放下账本,心中已然有了估量,笑着问道。
那位自报姓名的婆子得意极了,原以为这新来的夫人还是有些手段,但到底是刚出闺阁的小丫头,不过是学了点虚张声势的伎俩罢了。
她应声答道:“奴才一月月钱两钱。”
周杳杳默默记下,然后站了起来,走到那老婆子身边说道:“姑姑都是极凌厉的人,还未见过姑姑的侄女儿,想必也是个冰肌玉肤的可人罢。”周杳杳用指尖掂量了婆子的衣料,如此说道。
婆子心中更觉得欣喜,侯夫人又如何,她在这府中又没有半点根基,还不是只有依仗他们这些老人替她管理好侯府。这不,就松口愿意给侯爷纳妾了。婆子心中也在盘算,这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本以为是个骄纵没有城府的千金,没想到是个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