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灰也记得你(43)

第四十五章 甜点大魔王

上过许竹的课才知小金的课简直是个笑话。

如果用武功来形容, 小金就是花拳绣腿,充其量只能在街头卖卖艺;而许竹是和尚挑水上山,扎马步坐庄, 稳扎稳打真功夫。

学员们也真切体会到,甜点师可真不是揉揉面裱裱花那么惬意, 真是个体力活啊~

阳光斜斜穿透的高窗,走廊回荡的不是朗朗读书声,而是打蛋刷刮过不锈钢盆底的金属摩擦声。

锵-锵锵锵锵锵锵……教室内更是一片热火朝天。

学员们撸起袖子,拼命的打蛋, 一个个的都脸红脖子粗。许竹穿梭在其间,不时大吼道:“快!加快!手不许停!快快快!!”不知道的以为在划龙舟。

亦俏打得手指发麻,脸通红, 厨师帽一直往下滑。她不得不停下手扶一下, 身后马上传来许竹的咆哮声:“不许停!”

什么甜点大王,简直是甜点大魔王!史上最严厉师傅是也。

连许竹的头号粉丝,自来卷都扛不住了,提醒道:“大王,你是不是忘了电动打蛋器?”

“不想练出去!!”许竹一吼, 卷毛立刻闭嘴埋头打成风火轮。

许竹一边督促一边在操作台间穿梭,不时吼道:“手上连这点功夫都没有, 还想当甜点师?!快!加快!快快快!!!”

这一天练下来,宿舍楼里一片哀声。人人叫苦连天,连楼道都弥漫着膏药味。

春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她壮硕的上半身贴满膏药, 哀叫不止。

下铺的干瘦女郑月说:“叫你成天嚷嚷着开课啊~爽了吧现在?”

“哎~谁知道啊,长那么好看的人,怎么一换上厨师服就变成马景涛了?哎~呀~疼……”

亦俏给右肩贴上膏药, 又给左手腕的伤口换了药。血止住了就是没结痂,可能这几天太累了吧。她绕上干净的纱布,庆幸伤到的不是右手。

许竹继续着魔鬼训练。

练完打蛋练筛面,练一天下来打喷嚏都能喷出面粉。然后是混合各种面糊,不但要记住步骤,还要背熟面糊中每个成分。

亦俏借着月光,打着手电筒背了一宿,背得头昏眼花,可是一看见拿着记分板走过来的帅T,精神便为之一振。

帅T轻蔑的说:“先从最简单的背吧。”

“不用,从最难的开始。”说完亦俏开始背起,“普罗格雷面糊是……”

20种基础面糊,100多种用料,她顺畅背了出来。

帅T撇了撇嘴,不情愿的写了个A。

“Yes!”亦俏挥拳,扬起头,骄傲地看向许竹。

这一次,他向她微微一颔首。

“亦俏,好棒噢~”胖lo替她高兴,小小的鼓掌。

帅T的计分板拍过去,低声说:“等着瞧吧,她坚持不了多久。”

接下来是面食课。可以说,打蛋和面糊课跟揉面比都是小菜一碟。

从面粉加酵母和面开始,就这么反复揉,反复摔打,直到拉出筋膜,至少要40分钟,甚至更长。

一般人揉个一、两团已经手臂发酸了,而魔鬼教练蹲了一袋10斤面在台面上,刹紧头上的白毛巾,双手撑胯,大声道:“每人10个面团,下课交。不出筋膜就直到揉出筋膜为止!”

顿时,一片哀叫连连,许竹一个眼神扫过去,都消音了,封上嘴,赶紧揉起来。

教室里充满了摔打声和吭哧吭哧的揉面声,这么卖力好像有千万张嘴等着投喂似的。

亦俏一边揉一边用手背擦汗,手腕上的纱布成了方便毛巾,不至于像熊珍萍一样弄得满脸花。

可她流的汗愈发多,纱布都潮乎乎的。反复的揉面动作,让手腕越发疼。汗水渗透进去,一丝丝杀疼。

这个该死的伤口什么时候长好?真碍事。她在心里咒骂。

不知为何感觉头昏昏的,四肢越来越没有力……

亦俏虚弱的想:早上又忘了吃早点。

然后听见熊珍萍的低呼声,脸就亲吻了满是面粉的地板。

她梦见许竹。只是一个背影,他背对着她,在桌前料理食物,桌上有炸鸡,有红烧肉,有烧茄子,炸小丸子,锅包肉,最要命的……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一晃眼,好吃的都不见了,许竹正在包着糯米团子。

“你为什么总做雪媚娘?你又不爱吃。”她问他。

他没有回头,继续抱着团子,低声絮语:“有一年我在大雪地里遇见一个女孩,娇艳俏丽,晶莹剔透,我想,如果真如传说中,会在大雪夜降临凡间的妖精雪媚娘,应该就是她这个样子吧……”

亦俏不太高兴的,摸摸自己婴儿肥的脸蛋,许竹说的后半句没听进耳。

梦忽然就醒了。

她睁开眼,第一眼看见上铺床板的污渍,然后是掉在衣架上的点滴袋,再然后是那个梦中人。

他如若梦中一般背对着她,在桌上鼓捣着什么。亦俏没以为仍在做梦,因为梦中的许竹穿着潮牌帽衫,而此刻的他身上是码农标配格子衫。

许竹端了一碗粥过来,亦俏伸出手,看见左手腕上一圈防水胶布。

“你的伤口没清理干净,感染引发高烧才昏倒的。大夫说你营养不良,让你好好吃饭。”他说着把碗塞进她的手。

许竹看着她吃粥,双臂撑住膝盖,坐在缺了一角的圆凳上,八平米的小屋安静的很尴尬。

尴尬见了碗底。他终于开口道:“住不惯宿舍可以搬回岛。”

“店已经卖了,回岛睡沙滩吗?”亦俏语气冷淡。

“店我买了。”他征询的看着她。

听说店没有卖给别人,亦俏心里很感激,可又一想,他不惜拿出那么多钱让她走,此刻的话估计多半也只是见她可怜,客气客气。

“不用~我这儿环境不错……”手臂展示的划了半圈,所视之处无不一片寒酸。

又是一阵沉默……

亦俏觉得此刻自己的处境说什么都逞强,还让他看笑话,索性沉默到底。

落到这步田地全是她自己作的。

面前这个耀眼的人,曾经是她的。可她鬼迷心窍的选了对自己更有利的,如今落个人财两空,再后悔,她和许竹都没可能了。

许竹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因为受外婆恩惠,不好看我太惨,无非就是同情二字。

她身上的华丽羽毛被一根根拔除,她不再是公主,可她还骄傲,不需要可怜。尤其是他的。

亦俏狠心没再开口。两人干坐了好一会儿,许竹终于起身走了。

许竹一走,上铺的帐子“唰的”掀开,熊珍萍探出一对牛眼。

“你怎么在?”亦俏惊呼。

“我不是成心偷听。他一进来就一言不发的看着你,我躲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喘。”熊珍萍噌噌噌从床上爬下来。

“你们俩是闹别扭?还是分手了?”

“都不是。”亦俏道。

“别骗我了~你不知道,你昏倒时他一下冲过来,把你抱起来,好帅噢~”她瞪大眼睛,手舞足蹈很夸张。

亦俏静静听着,脑海里浮现出许竹紧张的呼唤自己。

“他那个紧张的样子……”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你们俩肯定不只是普通朋友。”

“无聊!”亦俏白她一眼。

“你跟小金老师……跟他……是不是三角恋?”

“再说我揍你了啊!”亦俏抬起插着导管的手,弄得吊瓶一通叮咣乱响。

“哎哟姑奶奶~小心动了胎气,小的我怎么向少爷交代啊~”熊珍萍扶住衣架戏精上身。

亦俏做了一个灭口的手势,不想再理她,躲进了被子里。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女人为八卦肝脑涂地。

“你不觉得躺着舒服多了吗?”熊珍萍挎着挂梯神秘兮兮地说。

她这么一说,亦俏发现床垫不潮了,还热乎乎的。

“他送来的电热毯,还有这套羽绒被。”

亦俏身上盖的不再是一条薄被单,而是她在阁楼用的那床水蓝蚕丝被。

熊珍萍说:“临海市秋天多雨多台风,没什么比羽绒被防潮又暖和了,真贴心啊~

亦俏闻见一股子酸味儿。

这天晚上,亦俏把床铺烤得热烘烘的,关掉电源钻进松软的被子里,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一轮美丽的上弦月,从门上的小窗透进来,洒上她憨笑的睡脸,照进她微甜的梦境。

许竹给了她三天假,但亦俏只休息了一天,见烧彻底退了,立刻回到教室,和一帮面猴一起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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