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96)

作者:水上银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导致当初在陛下面前那般强硬,如今也不知道,在这里要待到何年何月。

陆先生笑了笑,转头就瞧着廊下的厚雪,长叹了一口气,当他没有同殿下说过吗。

“殿下,您该学学,什么是世故。”想当初,陆先生也是苦口婆心。

长孙少湛却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什么是世故,但是我不想学。”

他早说过了啊,殿下不听,他听了但是会反驳。

这些道理,在皇宫里长大的殿下本就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只是不想。

最后临离开寒山宫的这一晚,朝楚公主让人送了酒与肉来,魏明姬与叶荞曦分吃了烤鹿肉,朝楚公主口中含了一片蜜渍牡丹花瓣,手中端着温酒一盏,这大抵是寒山宫最热闹的一夜,没有任何的规矩拘束,连素日严谨的女官们也消失不见了一般。

魏明姬酒意微醺道:“只可惜,殿下的及笄礼,我与荞曦不能观礼了。”

那时候,她们都应该在家中备嫁,也不再是寒山宫的人,自然也没有观礼的位置。

翌日,魏、叶二人辞别,寒山宫的人气似乎又渐渐散去了。

白驹过隙,光阴似箭,转眼又溜去了四五月,而喀清与夷夏的战争,也愈演愈烈,昼夜不断,朝楚公主盛大的及笄礼到来了。

大青山下,长孙少湛一身孤勇,骁勇善战,所向披靡,长孙少湛手中刀刃滑过,天脊之下。

“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

那一刻,她在古老的礼乐中,披上白底金纹的长袍,头戴花冠,乌发挽起,端庄俊雅,神明仿佛生来就眷顾着她。

热血落在脸上,灼热的火箭擦过手臂,燎破了衣袖,皮开肉绽,长孙少湛疼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死死抓住马缰。

圣洁咏叹,奉若神灵,赞太平盛世无上荣光,众生顶礼。

卫吾王朝,拥吾社稷,誓杀尽千千万万敌寇,俯首称臣。

我将赞美你,天地有知,盛世王朝,诸国来拜,青天湛湛,落在她的脸上,海晏河清。

在他的眼中是一片猩红,狰狞如斯,烈马驰骋,夷夏的敌军故意诱他们深入草中腹地,索性将计就计。

“殿下,我们胜了。”江改已经不是初到喀清时那个冒失的青年了,稳重而成熟。

“鸣金收军,传令下去,犒赏三军。”长孙少湛从马背上翻身跃下,缓缓走到了水坑边,单膝跪在了泥泞的林地上,染血的披风下,是新发的生机,那是一棵树芽,终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他满是血迹的脸上,露出璀璨的笑容,他不会死在这里,口中吐出白色的雾气,却看到了生机。

江改惊异道:“殿下,您哭了?”

因为长孙少湛垂着头,从脸上落下一行水滴,砸落在地上,口中溢出一声痛苦的叹息:“啊!”

但是落在草叶之上的,是红色的,不是眼泪,是血!

“殿下,您的眼睛!”江改当即在旁边跪了下来,侧头去看殿下的脸,满脸的血,顺着脸颊淌落下来。

“没事,”长孙少湛抬起手,露出了受伤的眉骨,轻声说:“不是眼睛。”

江改道:“殿下……”不是眼睛也受伤了呀,

“不来这里,从不知战争的残酷,也不知一切的代价。”长孙少湛脸上被风吹得生疼,他抬手擦去额上的血迹,从到这里之后,他们面对的不止是夷夏敌军,还有背后的明枪暗箭。

江改低头道:“殿下,我们不能再这样了。”要不然,都得死。

他们当然忠于殿下,可是,同样我们也要活着跟随殿下。

“我清楚。”长孙少湛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江改急忙搀住了他。

他纵身上马,勒紧缰绳,看了看那棵小树苗,神情温柔又尊贵,半片衣袍从肩上垂下,风雨潇潇,它将成长为茂盛的一棵树木。

“走。”

午后小憩两刻时辰,外面的天色愈发阴沉,杏奈为殿下挽了灵蛇髻,余下墨发如瀑,垂至少女腰间,螺子黛染蛾眉,朝楚公主拿了几片花瓣拈在手中看。

山墙上挂着的是地图,桌上积压着的是层层叠叠的公文卷宗,长孙少湛自桌案前猛然醒来,倚在柏木椅上,窗外夜色凉如水,半晌才沉沉吐出一口气,仰起头,眸色幽深,嗓音幽长道:“妹妹……”

“皇兄!”朝楚公主突然惊了一下,仿佛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又见烛花灯爆,内室蓦然亮了一瞬,那种被梦魇的感觉又消失了。

半明半昧,朝楚公主睁开惺忪的睡眼,因为天色过暗,杏柰端了灯烛进来,在帘帐外轻声询问道:“公主,奴婢有事禀报。”

每日晌午,朝楚公主都会小憩半个时辰,杏柰还是等了一时才进来。

“什么事啊?”

杏柰手中呈上来一封信,和一只黑木盒:“这是三殿下让人给公主送来的。”

“若是不错,应是今日了。”江改道。

“掐指一算,殿下的贺礼应当是送到了上京,没准现在公主已经见到了呢。”

长孙少湛摇首,淡淡道:“也许,已经不值得她为之动容了。”

“殿下……”江改的侧颊结了痂,细细长长的一道伤痕,他自言是添了几分男儿气概,私下里却和陆严忧愁道,倘若日后讨不到媳妇,可如何是好。

陆严挺看得开,说回京后,请求齐王帮他寻一门淑女还不是问题的。

军医用剪子将齐王的衣袖破开,其实已经烧黑烂不堪了,而且伤口怕是会留疤,齐王殿下也太倒霉,脖子上的纹路本就不能再除去,这身上也是伤口。

长孙少湛疼得厉害,伤口本就被火灼伤了,薛军侯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齐王殿下手臂上的伤口狰狞着,他咬着牙,两腮紧绷,连额头上都爆出青筋来。

“殿下,薛军侯来了。”

“请坐。”

军医敷上草药后,将伤口包扎,缠紧了棉纱,江改去取了干净衣袍,来给殿下换上。

长孙少湛已经适应了在军营里的生活,一边换上干净衣裳,一边哑声问:“薛军侯,此时前来有何事?”

“无其他事情,”薛军侯眼睛扫过齐王侧颈上被衣领遮住的痕迹,垂下了眼睛,拱手道:“只是听说齐王千岁受了箭伤,卑职特前来看看。”

本想着这皇城里的千岁殿下,吃不住苦的,没想到却令他刮目相看,薛军侯当即很是吃了一惊,迅速赶过来探望。

他们是忠于陛下的,齐王千岁不管是什么原因,被派遣或者流放到这里,既然是陛下下了旨意,自然是遵从吩咐的。

长孙少湛摆手道:“已然无妨,不过是皮肉之伤,过一阵子便好了。”

对于长孙少湛已然是庆幸,这箭上只是带了火油,若是带毒,他怕是也要刮骨疗伤了,那他可能真的是忍不下来了。

薛军侯也庆幸,幸亏齐王没有大事,倘若真的伤了骨头或者筋脉,陛下虽然表面上对齐王含怒,但终究是自己的血脉。

如有任何差池,必然是要迁怒与他们的。

长孙少湛送回来的信里,没有写自己受伤的事情,皇帝是知道的,但少湛懂事没有提及,他自然不会说。

朝楚公主在旁也跟着看了,皇帝转手将信递给她,道:“给你的皇兄去一封信罢。”

“是。”朝楚公主想了想,提笔蘸墨,犹豫了一下,低头写了信,提笔问候皇兄,让人一道送去喀清,带给皇兄。

长孙少湛倒是月月给陛下上折子,里面的内容没有求情,也没有认错,都是正经军务,这也拦不得,陛下勤勉,每日批阅折子占去大半时间,都是要一一批阅的。

对于三皇子的奏折,也是认真批阅,景王知道此事,脸色古怪道:“老三居然变得聪明了,知道迂回讨巧父皇了。”

“三哥毕竟是斩杀了使臣,父皇不可能那么快放他回来的,怎么也要好好冷落几年的。”长孙少沂对此摸索得很清楚,父皇虽然心慈,但不会放任太过,在他容许的安全范围内,怎么折腾都没事,但谁越过了他心里的界线,就是绝对不行的。

“殿下,给您的信。”

皇都里送来给长孙少湛的信,朝楚公主也在里面添了一张信纸,规规矩矩的清致字迹,先是看过了皇帝陛下的信,都是做父亲的对儿子的殷殷教诲与思念。

朝楚公主的信,写在乌边银纹白底的花笺上,端正清秀的徽墨字迹,纤墨婉约,寥寥几句的言简意赅,并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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