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地位比你高,想离就离。”她猛然站起身来,脚上一阵剧痛,小脸“唰”地白下,咬牙道:“说开始的是我,结束也由我决定。”
“那便等到了珲州之后吧。”他不由分说抱起她往楼上走。
“放我下去,你这个混蛋!我不要你抱!混蛋!”她挣扎着捶他,闹声引得一圈人纷纷看了过来,其中不乏羡艳的目光,毕竟他们俩男俊女美,吵起架来也赏心悦目。
“噗呲”,柳色忍不住笑出了声,摇头叹道:“我都不晓得他们俩在闹什么别扭。”
王昼磕着瓜子感慨道:“公,小姐是小姐,脾气大也情有可原,姑爷是入赘的,要是受不住还是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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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一声巨响,震得楼下食客抖了三抖。魏栖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走入,房门在他身后自动合上。他放下她,伸手便去解她的腰带。
“你再对我动手动脚……”迎着他的视线,她按住那只手问:“我以后还嫁得出去么?”
他呆了一下,毫不避讳地直视她,浅浅笑开,“那便别嫁了。”
“呵呵。”梁绯絮怒极反笑,勾着他的肩道:“以父皇对本宫的宠爱,全都城愿意娶本宫的男人能从皇宫排到礼州,不,珲州。”
“那你喜欢么?”他侧眸,眸中映着她。
她抬起下巴看他,满目挑衅,“谁说我不喜欢,好看的我都喜欢,这世上不是只你一个男人。”
“有我好看?”他起身将她的外衫挂好,背对着光,面上黯然。
“比你好看的多了去了,刘尚书家的二公子不错,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张大人家的大公子才貌双全,赵大人家的……”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唇上忽地一软,温热的气息霎时拂面。她瞪着眼,一把推开他,抬手便是一巴掌,“不准你亲我!”
满室烛光,满室暖意,他凑近她张口道:“情不自禁。”
“看着我难受。”回想起那日两人的对话,她如挑刺一般地试探他,“亲我不难受?”
“……”魏栖不答,褪下衣衫后上榻躺到她身侧。
“你这是做什么?滚下去!”她双手并用使劲推着他,有时也用上脚,怒气覆面,气色红润不少。
“踏板太硬,还是床上软。”他侧过身按住她,半点不给她机会牵动右腿,“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与本宫何干。”她挣不开索性闭上眼。
“梦里有你。”他定定地望着一处,喃喃道,仿如叹息一般。
她闭着眼,嗤了一声,嘲讽道:“本宫出钱买你了还是本宫嫁人了?”
他转动视线,幽幽地看她,嗓音中头一次带了痛楚和悲凉,“都不是,我梦到自己在灵素宫门口等你,可你一眼都不曾看我。”
“……”她张口,睁眼瞧他,对上那双复杂又深邃的眸子不由心头一跳,颤声问:“你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闻言,他看她的目光登时变得雪亮,语气也渐渐冷下,泛着冬日的寒意,“这些东西是什么?”
“除此之外,你还梦到过其他么?”她不答反问。
“梦到你在贵人院救了我,梦到你给我上药,梦到你送我去炼狱训练营,还梦到过……”他顿了一下,高挺的鼻梁几乎贴上她的脸,淡淡道:“你总来找我。”
千万心绪在须臾间上涌,她哽咽地望着他等待下文,许久不见他说话才道:“是前世,前世我忘了你,今生你忘了我。”
“我没忘。我今生没经历过那些,何谈忘记。”他的眼神深处燃着一簇幽暗的火,燃到最盛时被一片清澈的雪光湮灭,“你知道么,我从十五岁起便会做一个梦,梦见自己战死在皇城下,每晚一次,那些痛很是真实。在这个梦之前,我是个做杂务的四等太监,可它一来,我便不想再做四等太监了。”
那些经历在眼前闪现,如同走马灯花,他继续道:“仇末总对我说一句话,只有拿在手里的钱最真实。我本打算存够钱后离开皇宫,可命运偏偏将我和你缠在了一起。从你落水醒来我们见的第一面起,我每夜的梦境开始变化,不止是战死的那日,还有以前,我在梦里看尽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此刻想来,我死得也算凄惨,兴许再撑一刻还能见你一面,不过那时的我宁愿见不着你。”
“……嗯。”她紧紧抓着他身前的衣襟,静静听着他用旁观者的语气说出当日的心境,泪意很快便从心口袭了上来,直冲鼻尖。
“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他抬手柔柔地拨弄着她鬓边的发,拇指轻掠过那排长长的眼睫,“你喜欢的,究竟是前世的魏栖,还是今世的魏栖?”
她没出声,或许也不知如何回答,在她的认识里,他们俩是一个人,尽管前世和今生的性子大不相同,可这并不妨碍她喜欢他。
他挑眉,“前世的?”
视线被水雾模糊,面前的人有了重影,她哑声道:“都喜欢。你记起前世,没什么想要和我说?”
“有。”烛光被掌风吹灭,他的声音在黑夜显得飘忽不定,一字字从唇角滑落,“今世我不会死,也不会再为你而死。”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犹如被人泼了盆冷水,她抓着衣襟的手即刻松开,冷漠道:“之前是我不懂,从今日起,我收回对你的喜欢。”
“……嗯。”
*
十日后,珲州。
珲州相较于前几个州不同,要富庶地多,诗情画意地多,到处都飘着股文人墨客的气息。
秦毅年轻时官拜二品,可自打不惑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当不得重任,于是早早辞官回了故里。
马车穿过薄薄的晨雾从主街道上而来,管家老齐叔刚踏下台阶,见梁绯絮从马车上下来时大大吃了一惊,完全不敢吱声。
“老齐叔不记得我了?”梁绯絮穿着一身素衣,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前,笑盈盈道。
“公……”老齐叔咽了口口水才缓住惊诧,诚惶诚恐道:“小,小姐快进屋。”他边走边喊,“老爷夫人,小姐来了!”
“小姐?”秦毅与汪氏听得那声“小姐”先是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没等他们俩走出前厅,梁绯絮提着裙摆从大门口跑进院子,轻灵地像蝶,“外祖父,外祖母。”
“絮儿。”秦毅夫妇快步迎了上来,两人抱着梁绯絮看得热泪盈眶,“几年不见,你都长这般大了,跟你娘像极了,真漂亮。”
上一次见面是四年前,她望着两老吸了吸鼻子道:“你们俩头发都白了。”
“傻孩子,我们俩又不是成精的妖怪,自然老去而已。”秦毅慈爱地抚着梁绯絮的脑袋,随后看向她身后的三人,“这其中一位是你的暗卫,一个是柳色,还有一个是?”
似有苦涩从她面上显露,眨眼间又成了烟云,梁绯絮淡淡道:“是灵素宫的一个公公。”
魏栖对此并不做反驳,上前躬身恭敬道:“奴才见过秦大人。”
“怎么称呼?”秦毅放下手,尖锐的目光直往他身上去,以他的眼力还真看出了点东西,自家孙女看他的眼神可不一般。
这人是太监,他们之间万万不能有瓜葛。
“奴才魏栖。”他答。
“嗯。”秦毅压着眉梢点头,挥手道:“既然来了秦府也不用守宫里的那一套规矩,老夫喊你小魏,你不用喊老夫大人。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怕是受了不少罪,老齐,你带他们几位去厢房。”
他刚转身,老齐叔便笑着接了他的话道:“老爷放心,饭菜我已命人备下,几位公子请随我来。”
待这十几人安置妥当,秦毅立马吩咐开饭,堂中摆了三张大圆桌,在座的大多是年轻人,竟有些热闹。
席间不曾有人说话,秦毅借着下人倒酒的空档开口,“絮儿,你今年十六岁,皇上可有给你安排亲事。”
“还,没有。”梁绯絮心下一沉,倒是没想外祖父会在此时问她的亲事,更没想他会问得如此直接。
秦毅接着问:“那你可有心仪之人?”
平视的目光如绸缎一般滑落,梁绯絮低下头,轻声道:“没有。”
“没有便好。”秦毅也不愿追究她目光里的含义,只道:“我们珲州最不缺的便是才子,你等着,外祖父定能找个配得上你的好男儿出来。”
“……”勉强牵动嘴角,梁绯絮点头应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