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西门展伸手欲扶金桂娘,金桂娘皱眉躲开后掩面出了府衙。
*
堂审草草结束,围观人群悉数散去,有人边走边骂,骂什么都有。
梁绯絮与魏栖走在人群里,她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我觉得他们俩是无辜的。”
“然后呢。”魏栖望着某处道:“你有证据证明他无辜么?”
“没有。”她摇头。
“没有你便帮不了他。”他偏头。
“那倒也是。你在看钱夫人?”梁绯絮顺着魏栖的目光看去,下一刻,视线里出现了金桂娘的窈窕身姿,她走起路来还真有女人味儿。
“嗯。”
醋归醋,她倒不会真觉得他是在看美色,“你觉得她有问题?”
他这才收回目光,“可能。”
“来人啊,给我拿住他们俩!”倏地,人群中一道娇蛮的女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朝前头看去,曹佳丽果真带了一百人过来,这一百人看起来不像是家丁,至于是什么人,那便不得而知了。
曹佳丽这话一出,道上骂街的人逃命似的跑了,生怕殃及无辜。
魏栖伸手拦在梁绯絮身前,两道剑眉一紧,透出丝丝杀意。
那些人一来,两暗卫及时从屋顶上跳下,持剑在前。
这俩没见过。曹佳丽的手刚抬到一半,满是火气的面上升起点点惊惧,面前的人似乎瞧起来比客栈里的那个还厉害。
“住手!”
曹居令大步走来,行至几人一丈处时停住。他不发一语地站着,暗自打量暗卫身后的两人。这男人好生面熟,他应该在哪儿见过。
“爹。”曹佳丽见父亲来了连忙挽住了他的手,娇声娇气道:“爹,这两人……”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下去!”曹居令黑脸喝了一声。
“……是。”头一次见父亲黑脸,曹丽佳也不多说,皱着脸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随后气呼呼走人。
曹居令眉目一展朝两人走来,笑眯眯道:“这位公子,本官觉着你有些面善,可是都城人士?”
魏栖笑道:“知府大人好眼力,草民确实是都城人士,去往珲州祭祖,途径礼州便来瞧瞧热闹。”
“敢问令尊是哪位?”曹居令点点头又问。
魏栖顿了会儿,意有所指道:“恕草民不便回答。”
闻言,曹居令用自诩看人奇准的目光将魏栖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可不想得罪都城里的人,自己在这儿过得哪儿哪儿都好,真惹上事儿他是不愿的。
“敢问公子可认得吏部尚书张大人?”
魏栖但笑不语,曹居令愣了会儿也笑。
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遇上这样的昏官。梁绯絮越看越觉着曹居令不会做官,也不知是如何考上功名的。
“我们礼州穷得很,没什么地方玩儿,你们急着赶路本官便不留了。”许久,曹居令开口。
魏栖伸手搂过梁绯絮,“我娘子这几日身子不适,等她好些了我们便要启程。”他顿了会儿,面露钦佩道:“方才那堂审曹大人真是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了董彬在狡辩。”
“哪里哪里。”曹居令摆摆手,自谦道:“案子审久了总会审出些经验,让公子见笑了,既然你夫人不舒服便回客栈待着吧,小女年纪尚小不懂事,本官回去定管教管教她。”
“令嫒这是真性情,曹大人事务繁忙我们不打扰了。”
*
客栈。
柳色晕了之后便一直在房内躺着,林琛在旁照顾,晚饭也没下楼来吃,而是直接让店小二送入房中。
“说好的一百人呢,吹牛吹得厉害,我一个也没瞧见。”王昼一脸鄙夷地说起了那曹家小姐。
梁绯絮笑着揶揄道:“你是惦记那一百人,还是惦记那位曹小姐啊?”
“那恶婆娘谁要惦记,我是想一打一百。”王昼徒然放下碗筷,嘿嘿地笑着,“不打扰小姐姑爷用饭,你们二人单独吃。”
“扣钱。”她没好气地瞪了眼王昼,随后转向若有所思的魏栖,“你是不是想晚上找线索去?”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我也要去。”
“嗯。”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吃慢些。”
今夜无月,夜色渐浓,深沉地化不开,这礼州城内的夜市并不热闹,摊子也没多少,半个时辰还不到,主道上便没什么人了。
等城内大部分人都歇下后,两人换上夜行衣去了钱府。晚风微凉,吹在面上反倒有些畅快。钱府比一般人家要大,走起来也耗时,走廊屋前的灯尽数灭了,府里静悄悄的,偶有几声虫鸣。
一人鬼鬼祟祟地从小道上而来,闪身进了主院的房间,等房门关上后,两人从屋顶上落下,悄悄蹲在房门口。
里头没点灯,却有声儿,一男一女,魏栖在窗纸上戳了个孔,方便偷听。
“夫人,你是不是想老爷了?”
“冤家,我想他做什么。”
一听这声儿,梁绯絮当即瞪大眼,是金桂娘跟西门展,原来这两人才是凶手,虽说漏看了一个,但她也算看得准了。
“是啊,想他做什么,他都死了。”
“你个黑心肝儿的坏痞子。”
“哪儿坏,是这样坏,还是这样坏?”
紧接着,里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喘气声儿,女的娇,男的沉,一下接一下。
这是……梁绯絮也不算不经事的人,一听便知里头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往身侧之人瞧去,没想魏栖也恰好朝她看来。
两人视线一对上,犹如触电一般,各自飞快别开眼。
房里头逐渐躁动了起来,期间夹杂着一些市井间的荤话,且伴随着高低起伏的某种“咯吱咯吱”声。
胸腔里的心跳一下子涨了上去,她只觉此时口干舌燥,呼吸微微急促,正当她转头想问魏栖要不要走人时,他的双手伸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挡住了她的耳朵,耳中魔音一下子削弱不少。
她想着,他一个人听也不大好,于是伸手挡住了他的耳朵,至于挡得效果如何她便不清楚了。
他呆了一下,视线往一侧飘。
这时刻还真难捱,大概是过了一刻钟,或许还要多一些,里头的声音才渐渐小下。听不见看不见又懂里头在做什么,那脑中自然而然便有了画面。
两人视线错开,面上一片通红。
“展,知府真会判他们两是凶手么?”
“不一定,不过送些钱去该是没什么问题。”
“嗯。”
“睡吧。”
等屋内没什么声儿了,两人才离开钱府。
消息是听到了,可他们也听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多半是因尴尬,两人路上没怎么说话。
回到客栈,走上楼,行至房门前,梁绯絮这才想起一件事来。王昼给他们俩订了一间房,原本是没什么,可听完那一场后再睡一间……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魏栖推开门,神色如常道:“你睡吧,我去跟王昼挤一间。”他此刻也不怎么想与她睡一屋。
白芷姑姑说,男人对喜欢的女人会有所冲动。他喜欢她,那应……她红着脸瞧他,视线往下,蜻蜓点水。
他身子一侧,不悦道:“你看什么。”
她脑中蓦然浮起画册上的一些话,脱口道:“……龙抬头。”
第47章 禽兽不如
稀松平常的夜, 屋内只点了一盏蜡烛,这盏蜡烛倒是比黑店里的亮。房门开着,忽地,一道凉风吹了进来, 吹得烛光左右摇曳, 欲灭不灭。
她半仰着头, 魏栖正侧身站在桌边,烛光在他面上铺了层暖色的晕, 他鬓边的发丝微微晃着。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后, 梁绯絮尴尬地往后退去,侧过脸道:“我,我方才是乱说的,你别当真。”
都是那书教坏了她, 她会的坏词儿都多了。
他不答, 房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仿佛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响, 又似乎能听清各自胸腔里的跳动。
“我若是当真了呢。”魏栖快步关上房门, 站在原地定定地瞧她。
“你不是说,要去跟王昼挤一间么?”她搅着手, 答不上来便想转移话题。
布靴与地面相触发出的声儿落在夜里格外响,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你还没回答我, 若我当真了你要如何。”说罢,他长臂一揽将她扯入怀中。
“啊, 你……”他一靠近,她瞳孔蓦然放大。看完那本画册的唯一好处便是让她明白,此时抵着她的是什么。“你……坏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