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也对,一听先生刚刚问的问题便知两位是外地人,我还把夫人错认成几年前的一位常客,当真是人有相似。殊不知这户部侍郎薛府,还是后头来的呢,这先头啊,还有一家薛府,那可是正经八百的公侯之家,在长兴经营了大几十年了!您要是我先前认识的那位熟客,怎会不知,是我糊涂了,呵呵……”
“哦?”薛淳樾故一皱眉,“那看来是在下高攀不起的,就当我没问过,告辞。”
回到房中,薛淳樾正拧眉拆信,初始之时他还幻想送信人是苏羽茗,但细看信封上的字迹,分明陌生,绝不是她,心里已是低落了几分。刚又听掌柜那样说,想来“那位薛大人”指的就是薛沛杒,他还认出了叶沁渝,不消说应是当年薛沛杒和叶沁渝经常结伴出游,路经此地,成了掌柜都认识的熟客了,心中有些怏怏不乐起来……
叶沁渝忽然在背后抱住了他,在他背上蹭了蹭,“对不起……”
薛淳樾放下信封,握住她的手,转身把她拥入怀里,“对不起什么?”
“这家店……我以前曾和薛沛杒常来……”
“唔……是吗?”
“嗯……因为距离这里四五里远便有一片奇峰峻岭,当地人称‘奇石渊’,风景甚好,我们,呃,我是指我和他……经常会去那里散散心。这家店刚好在奇石渊附近,所以便时常在此落脚暂歇。”
“看来我的小娘子嫁给我之前的生活当真是多姿多彩。”
“但是自从去了海州与你完婚后,就再也没去过了。想不到掌柜的记性这么好,过去好几年还有印象。”
“不过听掌柜刚那么说,薛沛杒似乎时至今日还一直都有去,想来应该还没放下你吧。”
叶沁渝有些急了,连忙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你看你看,是不是受仪安的话影响了?觉得我和他还有私情?不,应该说我和他一向没有私情!”
“好,没有!我相信你。”
“那你之前在海州,没娶我的时候,还一直猜疑我……”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叶沁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不懂事?还是赶紧看信吧!快看看是哪家姑娘给你传情!”
“我也纳闷,正想看哪家姑娘对我这个沧桑过客有意思。”薛淳樾边打趣边撕开信封,把信纸展了开来。
完全陌生的字迹……
“云州缎两千匹、绫两千匹、绸两千匹,又上等纱两千匹,悉数转运洛安……”
叶沁渝歪着脑袋念了出来,满脸狐疑,“总共就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淳樾你买这么多绫罗绸缎做什么?”
薛淳樾捏着信纸的双手微微发抖,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在抽搐。
“淳樾?”叶沁渝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茫然。
薛淳樾转身,惊喜地盯着叶沁渝,“我曾有一次,把苏老爷家绸缎庄本应运往蜀州的八千匹绸缎,错运往兴北道云州——”
“后来,是羽茗姐姐帮你想到了办法,拿到了东北边境的毛皮,然后安抚了蜀州的客商!”叶沁渝大喜过望,这竟然真的是羽茗留给他们的信号!
薛淳樾愣住了,“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所以、所以……羽茗姐姐真的回来了?!”叶沁渝欢喜雀跃,拿着信纸再看了几遍,“可是,完全不是羽茗姐姐的笔迹啊,而且掌柜也没说交信给他的还有其他人,难道小准叔没有跟她在一起?”
叶沁渝心中忽然涌起几缕忧虑。
“应该是担心万一被人截获信件会泄露身份和行踪,所以才借他人之笔写的。他们走得如此小心,经过长兴却不入城,还要借他人之笔写信,必然是十分谨慎小心,不让赐准露面也在情理之中……虽然八千匹绸缎之事海州薛家的人都知道,但何种布料何种数量,只有我与羽茗记得,应该是她不会有错。转运洛安……看来羽茗知道净源师太的出身,她已直接前往洛安寻找无翳子门徒的行踪,难怪学诚在蜀州苦苦搜寻却找不到他们半分踪迹……”
两人正在商量,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两人顿时都警觉起来,止住了话题。
“老爷、夫人,我是店小二,给两位送吃食来了。”
薛淳樾闻言走过去开门让店小二进来,店小二放下托盘后拿眼睛不住地打量叶沁渝,一边打量一边思索,薛淳樾担心他看出端倪,连忙把他打发出去,这才作罢。
第63章
叶沁渝怀孕嗜睡,醒来看时已是日上三竿,身边早已没了薛淳樾的身影,他还要回户部上值,应该一早已经离开。
她披衣下床,看到桌边有一封薛淳樾给她的留书,写着他需回衙门办公,不忍吵醒她便先行离开,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保重身体之类的语句,最后落款是“夫君淳樾”。叶沁渝看到此处不禁含羞微笑,自己昨晚为了掩饰身份第一次喊他“夫君”,不曾想他居然放到心上了。
心言很快便进来帮她穿衣洗漱,三人都记挂洛安之事,去心似箭,连早饭也不曾好好吃,带了一点干粮便想上路了。
叶沁渝前脚才跨出客栈,掌柜的已一路小跑赶了出来,“夫人且慢!”
叶沁渝以为是自己孕期健忘,没有付账,便一脸狐疑地看着掌柜,“掌柜的,我们刚才应该已经结账了吧?”
掌柜的堆满笑容,连连称是,然后赶紧又摆手摇头,都把叶沁渝等人搞糊涂了。
“不、不,我不是来说结账之事的,昨晚小二送吃食的时候又仔细端详了一次,确信夫人您真的是当初与薛大人常来的那位姑娘,我们做客栈生意的,还有些许认人的本事,不会错认的。”
叶沁渝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掌柜好记性,数年前,我与薛大人确实曾经常来此地。”
掌柜的一拍大腿,大喜道,“就是了、就是了!”
掌柜的自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暗自忖度昨晚她之所以不承认,是因为现在已经嫁人,在夫君面前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曾与其他男子有过亲密的关系,正庆幸自己昨晚并未造次,更庆幸自己趁她夫君离开后再多问一句。
“夫人,我并不是有意重提旧事,而是有一件事想告诉您,也想请您帮个忙。您先屋里请……”
叶沁渝无法,只得随掌柜走到了柜台边。只见掌柜弯下腰去,在抽屉里找了好一会,之后拿出一枚黄金镶翠玉的耳环,郑重地递给了叶沁渝。
叶沁渝接过,细看了半天,确信不是自己之物,再问心言,心言也摇头,于是放回柜台之上,“掌柜,这不是我们的物件,您认错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确实不是夫人之物,而是那位与夫人常来的,薛大人的物件!”
薛沛杒?他怎会在客栈留下女子的饰物?
“我想掌柜您搞错了……薛大人……怎会随身携带女子的耳环呢,怕是其他客人留下的吧。”
掌柜的急了,连忙说道,“真的是薛大人的!不过……究竟是薛大人的,还是那位和他一起住店的女子的……就不得而知了……夫人,不瞒您说,我这小店,虽然白天打尖的客人很多,可是住店的真没几位,因为和长兴城离得近嘛,大家都是在这歇歇脚然后往城里条件好的地方住去了。那几日就薛大人以及那位小姐主仆二人住店,而且这物件是在薛大人房间收拾出来的,必是他之物。”
叶沁渝顿时红了脸,若说以前她未经人事,断不会知道这段话背后的含义,现在经历过这么多,尤其是薛淳樾越来越放肆之后,如果还不了解那她就太愚笨了。一夜风流,留下点什么东西,算是常事。
不过她转念一想,薛沛杒也算是正人君子,怎会携带女子到这荒郊野外留宿,还行此苟且之事?掌柜之言,可信程度存疑。
“唉……说来也奇怪,薛大人本来常来我这小店的,可是自那次之后却再也没来过了,也没法还给他。我也曾差店小二将这耳环送到薛府,可那薛府的门庭可森严得很,没有拜帖门房连话都不给通传,这不没办法嘛,只得先留着了。”
叶沁渝看他说得诚恳,终于点了点头,也猜到了他的意思,“那掌柜您的意思,是想托我转交给他?”
掌柜的这才又重新高兴了起来,“正是!正是!这毕竟是当官人家的东西,我们可不敢贪了去。现在薛大人可能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万一哪天想起来了回头找,我们又给弄丢了,那可不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嘛……我们这等小人见不到薛大人也就罢了,嘿嘿,夫人毕竟是薛大人的故人,要见一面应该也不难……嘿嘿……所以啊,烦请夫人代为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