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自己已经千疮百孔,却还要一直迁就叶赐准,杜鹃对苏羽茗又怜又惊,但也拿她毫无办法。
“叶大人……近来可好?”
“好,能活着回来长兴就好。”
他这么说,难道是因为曾遇到危险?但叶赐准是离州刺史,在离岛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官员,如何会面临险境……
叶赐准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是一枚凸纹浮雕白玉锦鲤,温暖莹润、质地上乘,是一件少见的宝物。
“这是苏老爷托我交给你的,熙和兴现在什么都有,但是这样的好东西还是少见,他一看到就截下来了,专门留给你的。”
说完就缓缓递给她。
想到父亲,苏羽茗的眼眶渐渐红了,魏颤颤地伸过手去,想接过那枚玉佩。
在她将要碰到那枚玉佩时,叶赐准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到怀中,紧紧抱住。
苏羽茗再也控制不住,放声痛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整整三年,为什么一封书信也没有!如果你担心住持会截留书信,那总该派个人来跟我报个平安!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苏羽茗捶打着他的胸膛,声泪俱下。
叶赐准微微拧了眉头,愈发抱紧怀里的苏羽茗,等她冷静下来后才缓缓说道,“这三年来,长兴和离岛都并非风平浪静,这些事以后再慢慢跟你说。所幸你无大碍,否则我誓要灭了这元清观——”
叶赐准话未说完,苏羽茗忽然捂住了他的嘴,虽然她不信鬼神之说,但是在观里待久了,也不得不受一点神鬼之道沁染,她担心叶赐准的妄言会得罪观里的满天神佛,给他惹来报应。
叶赐准拉开她的手,笑了笑。
他的笑意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自信,苏羽茗终于感受到,他还是以前那个他。
叶赐准忽然拉着她离开。
“我们去哪里?”看叶赐准走的方向,应该是悬崖峭壁啊!
“你不好奇我怎么到的千绝岭吗?来,我告诉你。”
苏羽茗一脸狐疑,跟着他来到千绝岭左边的一处密林里。
“赐准,前面再走就是悬崖了……”
叶赐准没说话,一直将她带到悬崖边的一条非常陡峭近乎垂直的羊肠小道边,往前一指。
“敢不敢跟我走下去?”
苏羽茗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叶赐准走在前,给苏羽茗做支撑点,两人慢慢往下走,走了两三刻钟,七绕八拐地来到了一条岩石缝,再穿过缝隙。
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这条由几座大岩石倾覆包围而成的小道外,居然是一片水草丰茂、天蓝水绿的河谷之地!苏羽茗在此两年,居然都完全没有听说过,更别说来过!
她又惊又喜,一脸诧异,“赐准,这里是?!”
“这里是凌云峰前山的一片河谷,地方清幽,鲜有人来。我在此建了几所茅屋,来,我带你看看我们的家!”
苏羽茗震惊不已,他居然还在此建了茅屋?
往前几丈远,再穿过一片小树林,苏羽茗再次吃惊。茅屋、田舍、碧潭、菜畦……这,这不就是落霞峰山谷林大夫隐居的医庐吗?!
叶赐准看她惊喜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笑了,“喜欢吗?我把落霞峰你曾住过的那个地方原样搬了过来。我知道你是喜欢落霞峰,喜欢山上那段时光的。”
苏羽茗徜徉在河谷里,闭起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何止是喜欢,这里,就是她的天堂!
她自小便失去母亲的庇护,继母对她甚严厉,父亲也无暇顾及她的生活,所以,在海州的苏家大宅里她每一天都是过得谨小慎微的。只有养病之时,寄居落霞峰林大夫的医庐,她的身心才能得到放松,自由自在、肆意挥洒。有时候她还希望自己犯病,虽然辛苦,但却能置身落霞峰山谷的世外桃源,悠然自得。
叶赐准慢慢走近,在背后抱紧了她。
“羽茗,这两年,我派出的人一直在这里,从他们的口中、信中、绘图中,我知道你每一天的生活,你受的苦、遭的罪,被禁锢、被打骂,我通通都知道……还有这凌云峰,山形图我天天看,熟悉得就像生活在其中一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原来,他一直都在……苏羽茗已然湿了眼眶,倏然转身,踮起脚吻住他的唇。
叶赐准搂紧她的腰,深深地回应。
天地万物之间,似乎就剩下彼此……
申时将尽,叶赐准把苏羽茗送回元清观,原来杜鹃一直在观门等候,看到苏羽茗连忙跑了过去,牵住她的手。
叶赐准迈进观门,一直将苏羽茗送回居住的后院西厢房。
住持净恩不敢出声,待叶赐准出来后方说道,“叶大人尽管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净尘,不负韦大人和您的重托。”
叶赐乜斜地看了她一眼,甩袖而去。
翌日,长兴府京兆尹传来一道政令,净恩法师年事已高,不适凌云峰的恶劣环境,特转至其他道观修行,住持之位,由其师妹净源法师接任。净源接任住持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了苏羽茗的禁锢令,准其搬离破败的后院西厢房,转到前院东南角的别室静修,除非得苏羽茗准许,外人不得打扰。
新住持上任,风向已变,修行的众人都明白净尘再不是往日的净尘,皆主动退避三舍,也没人敢再对苏羽茗颐指气使,横加干涉,所以虽然她还是置身空门,但总算得到了一点自由,终于展眉。
叶赐准的回归,还让一个人惴惴不安,那就是薛沛杒。
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得到叶沁渝,现在他已经贵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完全可以无视薛成明的反对,只要叶沁渝点头,他马上就可以将她娶进门。
只是,整整三年,他都未能如愿,确切来说,叶沁渝离他,越来越远。
自从被迫与薛淳樾解除婚姻关系后,叶沁渝便回到敬王府居住,从此深居简出,除了敬王夫妇以及世子刘翊,外人想见她一面都难。薛沛杒数次以薛淳樾的安危相逼,才换得她几次同意出游,当中他甚至试图对她用强,但最后都被挫败。逼得刘翊对他下了最后通牒,胆敢再动叶沁渝一根头发,就是彻底与敬王府为敌,他们父子俩都不得好过,薛沛杒这才有所收敛。
第41章
三年来,朝堂的格局还是发生了轻微但不容忽视的变化。
薛沛杒成为旭王的核心人马,其地位也渐渐水涨船高,官至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与其父薛成明仅差一个品级。薛成明反而因为做事瞻前顾后,过于谨慎,渐渐被旭王厌弃,官职也由从三品礼部侍郎转任掌外宾之事的鸿胪寺任从三品鸿胪寺卿,虽然是鸿胪寺的一把手,但是却被剔出六部核心,权势削弱。
薛汇槿彻底归附旭王,甚至趁薛成贵迷糊之时,强行将其胞妹薛玉雪进献给旭王,美其名曰联姻,其实不过是旭王府区区一名妾侍。亲王的妻妾共分为王妃、侧妃、庶妃、夫人、姬、良娣、良媛、妾侍、孺人等九个品级,薛玉雪敬陪末座,不过旭王的玩物。
薛汇槿窃取的鼎泰和,逐渐成为旭王阵营的重大经济来源,其资金通过皇后外戚的家族商号源源不断地汇入旭王府。而薛汇槿,也成为旭王依仗的主要幕僚,因功封散官从五品中散大夫。
由于薛成贵自薛淳樾出事后便重病不起,常年卧床,薛汇槿成为海州薛家的实际当家人,掌控者大业国规模最大的航运商号鼎泰和,以及薛家在海州的十九家商行,富甲一方,俨然取代其父,跻身财阀行列。
曦王阵营自从失去叶赐准这一员强将后,便试图再从理财世家叶氏一脉寻找替代者。叶氏一脉自叶赐楷后便逐渐归附薛荫,薛成明继承薛荫官爵后,叶家也自然与薛成明更为亲近,因此一直被视为旭王阵营,当中虽不乏独善其身者,但才能欠佳,不足与之谋,因此曦王一时之间也无法在财税领域再进行势力渗透。而且曦王的阵营里,没有像海州薛家那样的大财阀,资金缺乏,难以拉拢人才、拓展势力,只能固守刑法领域,低调经营。
表面上看,旭王在三年前那场斗争里反败为胜,基本稳操胜券。
但是,一直被视为旭王阵营的中书令敬王,却逐渐与其貌合神离。
以三省长官为主要成员的内阁,一直是皇帝主要的决策、施政以及审议机构,为其左膀右臂。三省长官之中又以掌决策的中书省为尊,作为中书省长官的敬王,其地位和作用自然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