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杒从来没把薛汇槿放在眼里,只是现在被他发现了自己布线跟踪顶头上司叶赐准,如果被海州官场得知,那他这个小小的市舶司录事必然被撤。丢官事小,他堂堂侯爷世子,本也没把这个六品小官放在眼里,只是万一被叶赐准逮住把柄,说旭王和薛成明结党营私,引发朝廷命官互相攻讦,那就兹事体大了。
薛汇槿这个脑袋估计也想不了那么多,薛沛杒不想他多生事端,便假意答应结盟之事。可是薛沛杒没想到薛汇槿的胃口这么大,居然想吞下整个鼎泰和!
刚开始薛沛杒觉得薛汇槿只是痴人说梦,毕竟在薛淳樾地位巩固的情况下,要吞下鼎泰和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甚至他能不能拿回海州最大的钱庄鼎泰丰还是未知之数。薛成贵虽然宠爱马姨娘,但还不至于到昏聩的地步。
想不到薛汇槿却自信满满,待他洋洋自得地将自己的计策告诉薛沛杒后,薛沛杒大吃一惊,想不到薛汇槿狠起来居然能做得这么彻底,不禁被震住了,但等恢复理智后马上回绝了薛汇槿的“邀约”,因为这样疯狂的棋局,他狠不下心来做。
薛沛杒不屑于与薛汇槿同流合污,只能加快对叶赐准的调查。
叶赐准到海州赴任两个月以来一直忙于整顿吏治,以及清扫旭王的遗老遗小,他把自己往死里逼,像个陀螺似的忙个不停,每天都累到一沾枕头就能睡着才作罢。
他不得不如此,因为只要空下来,他便会想苏羽茗,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往薛府的方向走,如果不是随从叫停,他已经数次到达薛府的大门。
他的拼命让曦王甚是满意。
可是,旭王却越来越着急,他开始召见薛成明,训斥他办事不力,薛沛杒到海州两个月,除了海州府衙的一点施政小瑕疵,几乎什么都找不到。眼看曦王在海东道和江南道的布局越来越严密、越来越坚实,旭王开始向薛沛杒下最后通牒。
薛沛杒在海州的两个多月,即使忙于为旭王办事,但是也没忘讨好叶沁渝,只要一有时间便以带他熟悉海州城为由约她出去。
薛淳樾既然答应了叶沁渝给她足够的时间自由考虑,就真的不再干涉他们的行为。
关于薛沛杒和叶沁渝的谣言,再次在薛府流传开来。
苏羽茗这日见薛淳樾一人在花园水榭边喝酒,心生疑惑,正好她也想问清楚他对叶沁渝的态度,于是便走了过去,坐在他对面。
“心言,不是说了让你去伺候少夫人吗,不用管我。”
“薛二爷真大方,送妻子还不止,连贴身丫鬟也要送?”
薛淳樾抬头,却见是苏羽茗,便低头苦笑,“连长嫂也要来笑话我吗?”
“你也知道这是别人对你的笑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答应了沁渝,给她一段时间,让她自由地想清楚自己的感情,所以……”
“所以你就任薛沛杒为所欲为?”
“如果这是沁渝首肯的,也不算是他个人的为所欲为。”
薛淳樾握住酒壶,准备再倒酒,却被苏羽茗按住了。
这一幕,恰好被经过的薛汇槿看到,他一个箭步走过来朝两人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苏羽茗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站了起来着急说道,“汇槿,我只是劝淳樾少喝一点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苏羽茗毫无心理准备,直接摔倒在一边,额头磕到了水榭的石角,顿时鲜血直流。
薛淳樾见状一跃而起,迅速地用手帕捂住她的伤口,转头对薛汇槿怒目而视,“兄长,你这是做什么!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
薛淳樾把苏羽茗扶起,一边喊人请大夫,一边就要扶她离开。
薛汇槿上前一把拉过苏羽茗,“既然她是我的结发妻子,那照顾她的事,还是由我来做比较好。你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我不能。”
反正薛夫人已经离世,薛成贵经常闭门不出,现在薛家的家事由马姨娘主持,形同当家主母,他无需再忌惮薛淳樾。等哪天马姨娘把薛成贵说通了,说不定鼎泰和都是他的,薛淳樾这个没娘的孤儿,算得了什么!
薛淳樾顿时气极,但是眼见苏羽茗鲜血直流,已奄奄一息,便知当前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能强压下心头怒气说道,“好,既然兄长亲自照顾,那我这个外人便不多干涉了。告辞!”
薛淳樾知道,这时候他离开,才是对羽茗最好的照顾。
但他还是不放心,于是亲自出府到城中请薛家一贯信任的杏霖堂郭大夫入府诊治。
叶赐准近日养成一个习惯,有空便到薛家码头对岸的东升楼喝茶,还必须坐在二楼正中的那间雅间,因为那里,正对着薛府的大门。唯有此法才有可能见到苏羽茗,聊以慰藉相思之苦。
这时叶赐准却见薛淳樾着急忙慌地出来,牵了马便疾驰而去,不多时见他带了郭大夫进了府。能让薛淳樾如此着急,莫不是沁渝出了事?不对,先前已看到沁渝一早便与薛沛杒出门去了。也不会是薛老爷,如果是薛老爷,那薛府早就乱成一团了,也不会只请郭大夫一人前来。
羽茗!
沁渝曾说过羽茗是他昔日的恋人,现在薛府除了薛老爷和沁渝,能让薛淳樾亲自出马请大夫的,就只有她了!
想到这里,叶赐准忽然捏紧手中的茶杯,半晌后重重放下,洒了一桌的茶水。
随从见他动怒,不明就里,都不敢出声。
叶赐准向来谨慎,可惜只要事关苏羽茗,他就再也无法谨慎了,再坐了一会他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前往薛府。
从三品海东道节度使亲自登门,薛家上下无不震惊,齐刷刷跪了一地。
薛成贵听闻通传,连忙从后堂出来迎客。
叶赐准四下看了看,故意问叶沁渝行踪,他知道叶沁渝不在府里,薛淳樾必然要出来相见,到时一问便知。
薛淳樾刚送郭大夫进了瑞和居,不想叶赐准来了,于是折回主厅相见。
“薛二爷,进门之时看到府上甚是慌乱,听闻大名鼎鼎的杏霖堂郭大夫都过来了,不知是否哪位贵人抱恙?需要道府衙门的医官前来帮忙吗?”
“回禀叶大人,府上众位长辈无碍,只是在下长嫂略抱恙,现已延医看诊,无需劳驾衙门里的医官大人。”
“来人,请医官到薛府。”
叶赐准像是没听到薛淳樾的推辞似的,直接叫随从请医官到府。
第29章
这下把薛成贵也惊动了,质问薛汇槿究竟何事。薛汇槿支支吾吾,眼睛不住地瞟向马姨娘。
马姨娘会意,连忙劝说薛成贵回后堂休息,晚辈微恙,断然没有惊动长辈之理。
叶赐准脸色铁青,冷眼看着马姨娘的闹剧。
如果这里只有薛家的人,那说不定薛成贵可能真的会顺了马姨娘的意,不闻不问回后堂去了,但是现在此处有海东道节度使,他断然不敢把这位海东道一把手撂在这里。
也有可能是薛夫人的离世把薛成贵从马姨娘营造的迷雾里唤醒了,这会薛成贵竟没有理会马姨娘,而是走上前侧立一旁,陪同叶赐准等医官到来。
医官到来,叶赐准顺势也一起进了瑞和居。途经回廊,看到瑞和居后花园,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薛府见到苏羽茗之时,他与苏羽茗在假山旁胡诉衷情的场景,不想时过境却未迁,他反而更沉沦其中,越来越无法自拔了……
苏羽茗满头鲜血,昏沉沉地躺倒在床,眉头深锁,应是疼痛难忍。
见此场景叶赐准顿时怒火中烧,双手握拳,指关节都在“咔咔”作响。
医官在衙门混久了,甚懂察言观色,节度使的脸色变化全然看在眼里,当下便知躺着的这位必然是节度使极其看重的一位故人,于是连忙趋上前去跪地看诊,丝毫不敢耽搁。
跟着进来的薛成贵也被苏羽茗的情况吓到了,当场责令薛汇槿跪下禀报究竟怎么回事。
薛汇槿不敢再瞒,便将见到苏羽茗与薛淳樾在水榭之中如何暧昧,他又如何气极,如何失手打了羽茗等等,悉数道来。
这下薛府就炸开锅了,大少爷亲自揭发大少夫人与二少爷有私情,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丑闻!
薛成贵被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薛淳樾道,“逆子!你有何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