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韩祥确实是不容小觑的人物,照他的能耐,一旦坐上太府寺卿的位置,清理庄康和李璟风不过时间问题,届时,韩家势力将一举拿下太府寺,那他与薛淳樾的苦心经营,等于为他人作嫁衣裳,拱手送人……
正苦思冥想之间,叶赐准忽然灵光一闪,下一刻即倏然起身,往秋实苑奔去!
他急切地推开苑门,不料韦知雨似是早已料到一般,直直地站在庭院中等着他。
叶赐准抿紧嘴唇,脸色铁青,一步步靠近她,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咬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韦知雨双眸浑浊,一脸悲切,只是呆呆地回道,“对不起……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然父亲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他……”
“我说过我会安排你和他离开,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不!我等不了了……我有了他的孩子!”
“什么?你说什么……”,叶赐准忽然愣住,喃喃反问……
韦知雨的泪水已经溢出眼眶,却无心擦拭,“父亲知道了……他以此来要挟我……叶大哥,你我是陛下的赐婚,我和他犯下的罪孽,形同欺君,万一东窗事发,他活不了,我活不了,我们的孩子,也活不了……”
叶赐准双眉深锁,沉思了一会后才缓缓说道,“你父亲,竟连你的性命也不顾?”
“呵……自关南道回朝,他便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父亲……叶大哥,我死不足惜,可是我舍不得他死……更舍不得腹中的孩子……对不起……”,说到最后,韦知雨幽幽地跪倒在地,闭眸不语。
“那他,知道孩子的事吗?”
韦知雨摇了摇头,“别告诉他,我会独自离开,就当这世上再也没有韦知雨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春梦一场……”
时至如今,叶赐准根本没有退路,韦应时、韩阳以及王伯当结成了攻守同盟,他现在哪里还有招架之力?
“好……那请问,韦大人要我怎么做?”
“恶疾请辞……自此遁世……然后……再上一道和离折子,自请解开你我的婚姻关系……叶大哥,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可是,目前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哼……想不到韦大人想的如此周到,连我的退路都替我想好了……”
皇帝御赐的婚姻并不好解,要么皇帝金口玉言主动提出,要么由理亏的一方上奏自请,恶疾,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法子,官职、婚姻,都可以解了……
时至如今,叶赐准没有第二条路走,韦应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今日戌时,太府寺卿府没有传出他恶疾卧床的消息,苏羽茗,连同那份台账,马上会出现在大理寺里。
叶赐准接过那枚据说是来自王伯当炼丹炉的灵药,放入嘴中……
“叶大哥,父亲承诺过,这药绝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只是会让你脉象紊乱、气虚无力,服用解药月余后所有症状都会自行消散。”
叶赐准并不担心自己,他更在乎的,是苏羽茗,“那她呢?”
“羽茗姐暂时不方便现身,等一切尘埃落定,父亲会放了她的。”
竟然还把苏羽茗押成了人质!
叶赐准握紧双拳,强迫自己不要动怒,毕竟韦知雨也是可怜人,她不过是韦应时的一枚棋子……
药效渐渐上来,叶赐准忽然口吐鲜血,直直地倒了下来……
泓远帝午觉刚醒,内侍臣便匆忙呈上了来自太府寺的奏报,叶赐准旧伤复发,吐血昏迷……
叶赐准在渝江受过伤世人皆知,近来频繁复发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曾想这病症竟来得如此迅猛,泓远帝当即便移驾太府寺卿府,亲自探视。
府里乱成一团,唯有当家主母韦知雨还算镇定,叶沁渝、薛淳樾等人也是一脸焦虑,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几大御医轮番诊脉,无一不是摇头拧眉,口称无能。泓远帝这才接受了叶赐准病重的事实,在他床头叹息了好一阵子,临回宫前还嘱咐韦知雨等人叶赐准一旦苏醒马上通知他。
五日后,叶赐准渐渐苏醒,但却是气若游丝,泓远帝再次摆驾太府寺卿府,有几分听叶赐准托孤的意味,其后朝廷低调地解除了叶赐准与韦知雨的婚姻,赐他车马回乡养病,韩祥在悄然无息间走马上任,接替叶赐准出任太府寺卿……
这一切的安排虽是刻意低调,但仍成为了长兴百姓之间最盛的谈资,坊间皆传,叶赐准活不了几日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连回到叶家老宅的时间都熬不到,这回,户部侍郎夫人叶沁渝,恐怕真的要为他扶灵了。让人意外的是,叶赐准两位夫人竟就此不知所终,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过做丈夫的前脚才卧床,最妻子的后脚便消失无踪,未免也太凉薄了一些……有说韦氏回了洛安老家的,有说回了关南道另嫁他人的,更有说云氏已经攀了高枝,成了朝中权贵的宠妾的……不一而足,反正韦氏和云氏都不见了,却是眼前的事实。
出来市集买东西的叶沁渝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谣传,心里更加难受,心言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连忙劝道,“夫人,莫要理会这些市井之徒,他们恨不得人人都过得像那戏本子上的角儿呢,要听他们的,咱的日子还不如不过了呢!”
“他就是不听劝……如果当初听净源道长的,好好把这病根治了,断不会发生如今这样的事……”
“夫人……”,心言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担心?叶赐准如今这病症,和当初心脉受损时的表现一模一样,难说不是积累了多时旧疾一股脑都涌了出来,“唉,净源道长怎么就云游四海去了呢!不然叶大人也不会到药石无灵的地步……”
“净源道长说过,她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看小准叔这样子,即使她在,恐怕也束手无策……可是,羽茗姐究竟去哪了……没有到洛安,也不在长兴,她生性淡泊,看淡世事,断不会是为了和小准叔的几句争拗负气出走的人……更何况,如今小准叔重病之事天下皆知,即使她真的是负气出走,如今也该心急如焚地赶回来才是。”
“夫人,你是担心叶夫人有危险?”
“你不觉得,薛汇槿最近,有些反常吗?叶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以他的个性,还不早就出来混个渔翁之利了?可如今,竟如同消失了一般!”
“夫人,你这么一说,心言觉得也是……”
叶沁渝抿了抿嘴,拉着心言急匆匆地离开了市集。
第140章
是夜,几道黑影闪进了薛汇槿位于洛安城郊的别苑。
他们似乎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发现了位于宅子后院的暗室。为首的人触动了几个机关,暗室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灯火通明,几人身手敏捷,三两下便解决了暗室里的十来个看门大汉,然后径直来到暗室的后堂。
只见苏羽茗和杜鹃双双被关押在牢房里,不过看她们精神头还好,应该没受什么罪,黑衣人三两步走上前,挥剑斩断铁链,拉着她俩就要走。
“放开我!你们是谁?!”
苏羽茗有些惊魂未定,死死地抱着牢房的柱子不愿离开。
“夫人,是我。”
这把声音……是学诚!
苏羽茗和杜鹃又惊又喜,连忙跟着他们逃离了别苑。
学诚不敢懈怠,一直奔出十几里地后才停了下来,让苏羽茗和杜鹃休整一下。
学诚和学训迅速到林子里换装,穿回普通行商的衣服,学训边穿衣边调侃道,“想不到多年不交手,学谦这个书呆子还是如此食古不化,师傅教的阵法用了十几年都不会变通一下,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学诚你好好的踩我干嘛!”
学训正大叫,学诚又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这才反应过来杜鹃正往这边走来,“我说呢,担心你家小娘子听到学谦不开心?呵……你们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学诚你又打我……”学训正要还手,杜鹃已来到跟前,不得已只能作罢。
“两位薛大哥,小姐换好衣服了,你们过来烤烤火,喝口水吧。”
“薛大哥?哈哈,怎么如此见外?莫不是我在这让你们不自在了?别这样,你怎么称呼学诚的便怎么称呼我,我们打小一起长大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你是你,我是我!再乱说小心我再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