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汇槿已被两个管事左右夹击,而且少了这些高阶管事他也指不动这些鼎泰汇的护航军,因此不得不略微收敛,但心头的怒火仍是难以平息,且心里也舍不得放开苏羽茗,便试图动摇曹英泽,“曹世子,方才薛某人有些着急,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呵,说来惭愧,在下的妻子苏羽茗私德难堪,先是与乱臣贼子叶赐准勾搭成奸,在叶赐准死后又不甘寂寞,甘落风尘,沦为娼妓……正所谓‘两条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不配入世子爷法眼,不如就让薛某人带回管教,免得污了世人的清平乐土,您道如何?”
薛汇槿是何许人苏羽茗不是不知道,但想不到他能恶俗到如斯地步,早已羞愤难当,恨不得引刀成一快,也无颜抬头面对萧、曹等人。
杜鹃忠心护主,听薛汇槿这样羞辱她家小姐,眼眶都气红了,连忙向萧、曹两人跪下道,“两位世子爷,苏雨的清白,自有天地可证。莫不说眼前此人不是薛少夫人,就算真是薛少夫人,也不能让薛大爷如此无理羞辱。现在我家小姐还没被薛大爷带走,已是被折辱至此,若是被薛大爷带走,指不定会怎么样呢,请两位世子爷救救我家小姐吧!”说罢便“咚、咚”地磕起了响头。
曹英泽连忙叫学诚把她扶起,盯着薛汇槿说道,“此人既然不是薛少夫人,便是大业国的守法良民,薛大爷若执意要把她带走,可别怪本世子要向滨州府衙以及靖南道府衙告状了!”
萧廷秀又补了一句,“若是这滨州府和靖南道都管不了你们财雄势大的恒兴行和鼎泰汇,那本世子恐怕要将此事回禀家父,也向京里的御史台告一状才行。”
听萧、曹二人这一说,几个管事更是着急,正要再劝薛汇槿时,只见一艘小舟箭一般疾驰而来,立于船头的男子不等小舟靠近便纵身跃起,三两下便飞身来到萧廷秀身边!再看其人所经之处,水面平静无波,船体几无振动,可见其内力深厚、轻功了得,同是学武出身的学谦和学诚都不禁暗暗惊叹。
第107章
那人下跪抱拳道,“齐续来迟,请少爷恕罪!”
萧廷秀一见齐续,更是无所畏惧,叫他起身后说道,“齐续,你来得正好,这帮人人多欺人少,要强抢民女,你且估量估量能不能把人救回来!”
齐续神色凛然,看了一眼对方兵力后向萧廷秀拱手道,“禀少爷,既然是锄强扶弱,齐续万死不辞,更何况,这点人还不需要齐续万死。”
薛汇槿看着架势,看来不放苏羽茗是不行了,不管心中如何不甘,但孰轻孰重他还拎得清,断不能因为她得罪了宋家,误了自己的大事,因此只能不情不愿地将苏羽茗放开。
苏羽茗见他松手,连忙挣脱他的桎梏,跑向萧、曹一边。
曹英泽将她护在身后,向薛汇槿等人拱手道,“看来薛大爷也是明事理的人,如此就请赶紧离开别人的私家船只吧。”
几个管事也向萧、曹二人作揖道,“看来是误会一场,打扰了两位世子爷和苏雨姑娘的雅兴,当真是罪过,他日回到洛安,定当上门赔罪,告辞了。”其后不由分说便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薛汇槿和学谦离开了苏羽茗等人的船只。
等鼎泰汇的货船走远,苏羽茗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向萧、曹二人福身行礼道,“两位世子爷的搭救之恩,苏雨感激不尽。”
曹英泽将她扶起,笑道,“原来夫人便是苏羽茗,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苏羽茗嘴角扯出一抹自嘲般地笑意,“妾身的不堪往事,怕是污了曹公子的耳朵。”
曹英泽见她听岔了,连连摆手,着急解释道,“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不怕夫人见笑,在下是个好事之徒,当年薛家一案,也知道一些内情。薛大爷引诱哄骗苏家入局,其后只求自己脱身,对苏家不管不顾,差点害的苏家家破人亡。他对苏老爷无翁婿之仁,对你也无夫妻之义,既是他不仁不义在先,即使你与叶大人行事有偏差,也算不得有违天理,夫人不被背负太沉重的道德枷锁。”
想不到曹英泽竟如此同情她的遭遇,苏羽茗不禁悲喜交集,不禁双眼泛红。
曹英泽见状便岔开话题,笑道,“原来夫人的夫婿,竟是当今首屈一指的理财大师,才华横溢、潇洒俊逸的叶赐准叶大人,曹某真是输的心服口服。不过……叶大人的不幸……呃,正所谓‘逝者已矣’,还请夫人不要太介怀。”本想岔开不好的话题,结果却岔到了另一条不好的道上,曹英泽真想打自己的嘴巴。
苏羽茗微微一笑,“无碍。曹公子,不如请萧公子一起到船舱里喝杯清茶吧,羽茗也可弹奏一曲,聊表谢意。”
苏羽茗取出建盏,亲自为两人沏茶把盏。曹英泽对这通体呈参差黑亮状的瓷器甚是好奇,“古来瓷器皆以清、净、白为上佳,例如邢窑的白瓷,越州的青瓷,都是瓷中的上乘之品,却少有以黑色上釉的瓷器,不想如今见了这黑瓷,倒十分典雅别致。不知这瓷器出自哪里?”
“哦,这是泰祥盛商行在靖南道建窑发掘到的新品,属黑瓷,称‘建盏’,建盏有敞口、撇口、敛口和束口四大类,如今用的是敞口,此物的釉层和坯胎均有气隙,可起到透气、净化茶汤的作用,最是能激发茶汤的香气。有幸得两位世子喜欢,也算是建盏的造化了。”
萧廷秀笑道,“泰祥盛果然是有新意,鼎泰汇那等因循守旧之辈,哪会是他的对手,哼。”
苏羽茗笑道,“看来两位公子在滨州见过不少泰祥盛的好东西,既是如此,两位回到长兴和洛安,不妨也帮泰祥盛开开名。”
萧、曹二人笑道,“那是自然!”
苏羽茗沏好茶便开始拨弦调琴,为二人弹奏几曲聊表谢意,杜鹃也不用伺候了,便再取出一套茶具和炉子,拿到船头甲板烧水沏茶与学诚和齐续,学诚和齐续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如今有了润喉的香茗,更是畅所欲言了。
一曲终了,曹英泽意犹未尽,举盏品了口香茗问道,“想不到泰祥盛才到滨州就获夫人赏识,这建盏盛的茶汤,香气凝聚,经久不散,入口愈加香浓,不错,是件好物。”
连萧廷秀这个食尽珍馐、用尽异宝的国公世子也对建盏赞不绝口,歪头想了一会道,“话说夫人的娘家苏氏一族也是海州的经商世家,之前盛极一时的熙和兴也是苏老爷的杰作,看夫人这识物认物的本领,是得尽家族真传啊。现如今在这尺寸之地抚琴解语,呃……好是好,就是有些可惜了苏家的经商天赋。”
曹英泽一听顿时大悟,拍手道,“好啊,萧大爷总算是说了句正经话。夫人,您刚说此番去洛安是投靠故旧,但在下以为,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夫人何不自立门户,这方是长久之计。”
苏羽茗听闻两人的话,有些愕然,自从嫁给薛汇槿之后,她似乎真的从未再涉商事,她此番去洛安也是为了避开薛汇槿,也没往参与泰祥兴事务方面想。
可如今萧、曹二人这一说还真提醒了她,泰祥兴和泰祥盛的背后控制人一直是曦王阵营千方百计要挖出来的对象,薛淳樾和叶沁渝不知能瞒得了多久,如果她替两人顶下这个名头,那他两人不就安全了吗!
可是长久以来的磨难和挫折,已经沉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她连面对薛汇槿都不敢,如何又能堂堂正正地站出来领导泰祥兴和泰祥盛这两支大军?想到这里,苏羽茗又退缩了,边沏茶边发怔。
曹英泽见她失神,唯恐热茶烫了她的手,便接过茶壶,做起了沏茶的功夫。苏羽茗见他如此,连忙去抢那茶壶,边抢边说道,“如何敢劳驾曹公子做这等小事。”
苏羽茗本就失神,如今又骤然去抢茶壶,力道控制不好,滚烫的热水就这么溅到了自己的手上,“啊!”一阵焦灼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喊出声,连忙放了茶壶,捂住了被烫伤的手背。
曹英泽慌了,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抓住她的手,仔细地察看,紧张问道,“可是很疼?我行李里待了烫伤的膏药,你稍等,我这就去拿。”说着就要起身。
苏羽茗先是把手抽了回来,再止住了他,“不劳曹公子费心,妾身无碍。”
萧廷秀看这场景算是彻底明白了,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想不到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长兴第一风流才子曹英泽,终究还是有人能降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