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帝王掌中娇(32)

而今,他闭着眼睛,静静感受,每一丝细微的刺痛,都在提醒他,自己已经踏上了另一条道路。

未来如何,要好好走,慢慢走,和穆如归一同走。

他肩上即将担负的不止是侯府的未来,还有王府的未来。

而他要面对的,是尚未薨逝的梁王,还有一个未来必定登上王位的穆如期……

“心肝儿。”裴夫人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前,垂泪看夏朝生开脸。

全福夫人轻声安慰:“夫人,今日是小侯爷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惹他哭。”

“大喜,哪里是大喜?”裴夫人含泪接过夏花递来的梳子,颤抖着抚摸垂在夏朝生肩头的青丝,“我儿病弱,王爷……王爷又和你爹一样,都是粗人,哪里懂得疼人?”

夏朝生按住肩头的手,吸了吸鼻子:“娘,你怎么说王爷是粗人?”

“娘说就说了,你不许说。”裴夫人瞪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认认真真地替他梳头。

“一梳到白头……”

裴夫人话音未落,泪再次落下来。

“心肝儿,你让娘如何安心?”

全福夫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外。

夏朝生转身,叹了一口气:“娘,王爷很好,您别难过。”

“还没嫁过去,就说他好?”裴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朝生,你可知九王爷是什么人?”

“那是上阵杀敌的粗人,娘虽未见过,想来也和你爹差不多……你瞧瞧娘这些年,哪天不和你爹发脾气?”

“可是娘和爹吵架的时候,爹从不还嘴啊。”

裴夫人柳眉一挑:“他敢!”

夏朝生止不住地笑。

裴夫人也跟着他笑了片刻,然后忧愁道:“生儿,你爹纵着娘,不愿与娘争吵,那是因为你爹有情义,可九王爷……”

“娘,先前去骊山猎场,我与九……九王爷有过接触。”夏朝生连忙替九叔做担保,“他绝对会和爹一样惯着孩儿,不让孩儿吃苦的。”

“胡说八道。”裴夫人被他的话逗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婚姻之事,与你爹有什么关系?”

“九王爷会像爹对娘一样,对我啊!”

“你……你你真是不害臊。”裴夫人的泪彻底被夏朝生气没了,撂下梳子,夺门而去,等走出院子,才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不奢望九王爷能像夏荣山对待她一样,对待她的生儿。

她只求自己的心肝儿平平安安。

送走了裴夫人,夏朝生松了口气,扭头便见夏花和秋蝉将王府送来的嫁衣捧了出来。

凤穿牡丹,满室流光。

金色的丝线藏在凤鸟雍容华贵的羽毛里,簇拥着凤鸟的牡丹娇艳欲滴。

夏朝生在宫中当了五年伴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可他看清王府送来的嫁衣时,依旧倒吸了一口凉气。

夏花和秋蝉也看呆了,捧着嫁衣,不知该如何是好。

“药香?”还是夏花先回过神,低头凑近嫁衣,狐疑地闻,“像是小侯爷歇下时,点的……香。”

夏朝生快步走过去,低头轻嗅,果然闻到了安神香的味道。

“王爷有心。”秋蝉感慨不已,推他到镜前,帮着换嫁衣。

大红的嫁衣,层层叠叠,如梦似幻,全部压在了夏朝生瘦弱的肩膀上。

男子婚嫁,嫁衣不及女子繁琐,但夏朝生身上这件,也是世间少有的华贵了。

他尚未弱冠,只能束发,等会拜别爹娘的时候,镇国侯会亲手替他戴上简洁的凤冠。当然,到了王府,礼毕后,还是要摘下来,等二十岁后,才能继续戴金冠。

“小侯爷,时辰到了,该去祭拜宗祠了。”全福夫人再次出现,笑着扶住夏朝生的手臂,搀他往侯府的宗祠走。

镇国侯府的宗祠在西南角,梅林的背后。

夏朝生走到梅树下时,脚步微顿。

“小侯爷?”全福夫人不明所以。

他回过神,摇了摇头:“无事,走吧姑母。”

梅花似雪,纷纷飘落,落在夏朝生的肩头,也落在一墙之外,太子迎亲的寒酸花轿上。

“该是去祭祖了。”太子亲随听见了墙内的人声,算起时辰,“咱们还要再等等呢。”

另一位亲随跺了跺脚,哆嗦着嘀咕:“真冷啊。”

“都给我老实点!今日接的可是侯府的小侯爷,就算冻死,也得忍着。”

“小侯爷可是个病秧子,若坐上轿子,喊冷,我们怎么办?”

“那……那就叫轿夫快些跑。咱们还能帮他将暖炉搬上花轿不成?”

…………

“王爷,暖炉可不能放在花轿里。”王府前,红五哭笑不得地拦在穆如归面前,用眼神示意黑七把暖炉搬走。

穆如归眉头紧蹙:“他会冷。”

“那就放手炉。”红五退而求其次。

黑七依言捧着三四个手炉跑回来,满头大汗地往花轿里塞。

穆如归还觉得不妥:“铺上狐皮。”

黑七只得继续跑去拿狐皮。

“熏香。”

黑七任劳任怨地熏香。

“软垫。”

黑七气喘吁吁地找软垫。

穆如归还欲开口,红五急中生智,高唱:“吉时到!”

“王爷,可不能错过吉时啊!”

穆如归这才不情不愿地翻身上马。

大梁的九王爷成婚,除了太子和五皇子,剩下不得宠的皇子都来道喜,还有年纪小的皇族子弟,壮着胆子嘀嘀咕咕:“如果侯府那边拦门不让进,怎么办?”

迎亲拦门,向来图的就是个热闹,出嫁之人的兄弟姐妹总要在门前出题,给新姑爷下马威。

“小侯爷并无兄长,”红五闻言,谨慎地分析,“怕是从族中找了些适龄之人拦门,想必不会闹得太厉害。”

皇族子弟安下心,紧跟着翻身上马。

他们平日里与穆如归连话都说不上一句,今日为了面子,都挤出喜气洋洋的笑脸,热热闹闹地往侯府去。

王府娶亲,万人空巷。

穆如归凶名赫赫,上京的百姓平日里不敢提他的名字,大喜的日子却都忍不住跑出来凑热闹。

身形挺拔的男子端坐高头大马之上,着一身红,身上煞气全无,丰神俊朗,似世间寻常成亲男子,神情之中有期待,也有淡淡的窘迫。

路边未出嫁的姑娘家纷纷红了脸,看了又看,目光止不住地往花轿上飘。

谁心里没有凤冠霞帔,端坐闺中,等着八抬大轿来迎亲的美梦呢?

看完花轿,又看聘礼。

大红的绸缎绑着成箱的聘礼,一抬又一抬,竟是望不到尽头。

穆如归为了一桩世人皆知的玩笑般的赐婚,做到如此地步,路人皆惊叹不已,也敢抬头去看所谓的“杀神”了。

大梁的杀神也有七情六欲,也愿倾尽所有,去迎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

迎亲的队伍穿过大街小巷,经过宫城时,金吾卫送来了梁王再次赏赐的贺礼。

穆如归面无表情地谢恩,态度比平日里更冷漠。

金吾卫和随行的皇族子弟都当他不满这状婚事,唯有熟悉穆如归的黑七和红五明白,穆如归这是紧张了。

穆如归的确紧张。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夏朝生是在等他的花轿,还是在焦急地想办法逃出侯府的囚笼,挣扎着飞到东宫去。

他只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命运的裁决。

他不求上天垂怜,只求夏朝生多看他一眼。

吹拉弹唱又一曲,迎亲的队伍终究还是来到了侯府门前。

侯府挂满了大红灯笼,拦门的公子哥早早候在一旁。果然如红五猜测的那般,都是崔氏族中挑选的生面孔。

两边都不熟悉,没人先开口。

皇族子弟怕崔氏子弟出的问题太刁难,崔氏子弟怕皇族子弟不给面子,不愿意回答,两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半晌,勉强对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拦门没能热闹起来,众人的目光就落在穆如归身上。

指望穆如归说些好话,自然不可能。

但今日毕竟是九王爷的大喜之日,总有人大着胆子耍嘴皮。

侯府门前的小厮就是个胆子大的:“奴才斗胆,问问王爷,若是娶了咱们侯府的小侯爷,该如何对待?”

穆如归循声垂眸,眼角的伤疤随着蹙眉的动作,抖动一下,小厮瞬间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腿一软,跪在地上,刚欲求饶,就听那人沉声承诺:“与君相知,白首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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