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戚仰倒在石子滩上，石子看起来棱角很尖，真躺下去却不是很戳：“不说了，月色真美，别破坏气氛。”
“那你也不能总在这住着，过几天出分了，回去报志愿，去想去的地方上学吧。”李靖两手撑在身后，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人生没意思。”
李靖嗤笑了声：“这话我初二的时候天天挂嘴边。那时候我大概开始吞安眠药了，你还嫩了点。”
“你被救回来了么？”戚戚枕着自己一只胳膊，突然好奇道。
李靖吹了声口哨：“睡眠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突然不想在这么美好的事情上主动走向死亡。我打了个电话给我爸。”
听到这个爸，戚戚眼皮往下耷拉着，几滴眼泪毫无防备地就往鬓发溜去，她快速地抹掉，语气还是镇定：“洗胃了吗？”
“靠，再想起来我还要不要吃海鲜大餐了。”李靖突然掏了掏口袋，“没带纸，你要不要去臭水沟子里洗洗？”
“回去吧。饿了。”戚戚勾起被水浸湿的牛仔裤。
“我以为你要睡这呢。”李靖一个鲤鱼挺身翻了起来，“走，请吃饭去。”
戚戚一直没回过家，待在这个地方，每天徘徊在她爸出事的那个河道口，说徘徊也算不上，她大多数时候远远地看着，却被李靖在深夜抓过一次企图投河。
“这里最近有明星来拍真人秀。看看我这租的机器，一会我就奔到场地去。”施然给他们仨展示自己笨重的专业拍摄器材。
李明一端着碗：“你都举不起来，拿这个能追得上你那个什么阿力词？”
施然“切”了声：“这你就不懂，我跨上这个，一堆姐姐妹妹都得喊我叫姐，不管我拍得怎么样，她们都得把我捧到前面！”
“怎样？戚戚和我一起去？”施然朝戚戚扬了扬下巴。
“不去。”戚戚昨晚上刚“投了河”，还有点发低烧。
李明一也“欸欸欸”几声：“你自己去啊！这么丢脸的事，你就指着戚戚帮你拍呢，自己好有空在旁边取那什么……周边？”
“好嘛，戚戚等我回来给你带吃的。”施然本来打算带戚戚去散心的。
“你们不回去吗？”戚戚躺在躺椅上，头顶是他们租来的大型遮阳伞。
李明一端着一大盘水果沙拉：“这里火龙果真甜。你们不吃简直是浪费。”
李靖抿着不知道哪里骗来的香槟酒：“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
“切，分数出来的时候你们肯定都跑了。”戚戚把被风吹到嘴边的乱发拨回去。
“那也会架着你跑回去的。”李靖悠悠道，“怎么你也想上高四？”
“……”戚戚瞟了他一眼，觉得世界真现实。
戚戚被这三个人陪着过了不知道大概几天，还是在分数出来的前几天回了运江市。
来的时候是和俞戟在深夜拥挤的车厢里过来的，走的时候阳光明媚，四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零食，玩游戏，看动画片。
很多烦乱的心思在吵闹声中弥散，或者笑，还是笑。
真的回了家，才真的知道有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她在黑暗中看了眼一楼，很重地喘了口气，胡乱换了鞋上楼去自己的房间。
楼下不会再住人了，楼上也不会再住人了。
戚婉把录取通知书放到戚戚桌上：“唉，去这么远的地方。我打电话问问我爸有没有熟人在这。”
戚戚躺在床上挠了挠被蚊子叮的包：“谢谢姐帮我拿快递。”
“啧，难得听你叫我姐。”戚婉从她桌上找出最近帮她领的毕业照，“你们班，果然也就李明一和李靖好看点。”
“那只是因为你看他们看熟了，看顺眼了就好看了。”戚戚翻了个身。
“下午你还有游泳课，别迟到啊。以前没见你这么努力，这个暑假瑜伽课报了，游泳课也报了，我以为你和以前一样要在家里窝三个月呢。”戚婉看了看她放在桌上的健身包，“我给你买的那些个化妆品，学着用啊，到时候上大学，别的小姑娘天天涂脂抹粉的，你虽然清汤寡水的也挺好看，不过大学就是小半个社会，你偶尔也合合群。”
戚戚看了眼桌角，那边全是戚婉最近堆来的化妆品：“我就带一个行李箱去，你这些都够我半个箱子了。”
“嘶，这也是，我给你寄过去啊。实在不行，我陪你去报道。”戚婉思考了这些占地面积，是有些欠考虑，有的开封之后还得塞进冰箱里好好保存的。
“真的吗？你陪我去报道？”戚戚有点期待有个人陪她，虽然爸爸离开之后她也努力想做个独立的大人，不过这些以前和她许下的约定，现在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很需要一个人陪伴的。
“本来说好了我和我爸一起送你去的。我想他一个老头子陪着太无聊了，打发他了，就我们俩去，还能在你学校周边逛逛，要不然你大学四年估计都不出学校门玩了。”戚婉帮她整理座位上搭着的衣服。
“我又不是社恐。”戚戚笑了声。
戚婉撇撇嘴：“也没差了，就看你高中交了那几个朋友，欸他们都考哪去了？”
戚戚想了想：“李明一在n市，施然去了s市，她说追星方便。李天王也去y市啊，和我不是一个学校。他说他们家准备在y市也搞个什么连锁，钱真多。”
“呦！我看那小公子人挺不错的，你们俩不……”
“纯革命友谊，他之前天天给我发那种恐怖故事，恐吓我轻生的危害，我真是谢谢他。”戚戚打断了戚婉的话。
“我一提你就知道我要问什么？你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吧？到了大学可别被坏男生骗，那么远的地方，我也不可能经常去。姐还得工作养自己。”戚婉又开始欣赏她新做的美甲。
戚戚突然沉默了，她和俞戟，大概算是恋了一场又和平分手了？
这也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了，都说了别再见了，就当作一个青春里的过客吧。
那些贴吧里的记录初恋，都是这么陈词的。
戚戚上大学换了新的手机，戚婉说把东西都换换，留个新的开始。
聊天记录之类的全都没了，相册也是空的，她没有刻意的把谁谁谁拉黑删除，就放在了列表里。
她知道俞戟的脾气，说了那些话，他不可能还会“骚扰”。
戚婉说莫姨家里事多，以后不能常过来帮打扫，给家里请个新的打扫阿姨吧。
“不用了，以后也不常回来，我自己打扫就行了，也不在家做饭了，请个阿姨也不知道让人过来干什么。”戚戚觉得这个家都没了，戚勇君那些公司的事情有他的工作伙伴处理，他给她存的上学基金也有很多，足够她在经济独立之前甚至之后生活。
她时常从二楼跑到一楼，看着三楼她曾经最爱去的小阁楼——
没看到那个短信的话，她和俞戟，她……她会不会让俞戟留下来。
也许是会的吧，也许不会，那个短信好像成了她这个胆小鬼斩断他们之间关系的一个借口。
她相信人都是善良的，命运也有各自的安排，短信只能是出现在了不恰当的时机，并不是导致她爸出事的直接□□。
戚勇君在那天看到一个以前开民宿店的朋友传给他一张照片，刚点开就觉得眼熟，不就是他女儿还有他新儿子？
不过姿势实在是有些亲密，而且俞戟看戚戚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哥哥看妹妹。
再配上他朋友发来的话：“呦，我看这是你闺女吧，两人之前去这里水上乐园玩，我正好有个项目上的朋友准备和我合作，发来的宣传片上看见的，嘿，两人挺般配啊。”
戚勇君当然家事也不会随便说，他朋友知道他有个闺女，也不可能清楚地记得他这两年还多了个儿子，索性也不想解释，回道：“这照片经过本人同意了吗就用，我女儿还没满18岁呢，你去和你朋友说说，这不是滥用肖像权吗，赶紧换了。”
他朋友回道：“估计是看你女儿和她男朋友好看就拿来用了，得，我去说说。你女儿早恋啊？”
戚勇君不禁“啧”了声：“真八卦！我女儿成绩好着呢。”
随即，他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急于确认，像是摸着石头过河，快要摸到头了，却还是想有个人在前边给他指路，把图片转发给了在家的俞戟：“小戟，这张照片，上面是你和戚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