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戚这时候才发觉,她从来没有过问过陈怡的职业,错过了询问的最佳时机,之后就再也没提过。
那么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她,出现在酒店的缘由,她努力地把一些复杂的猜疑抛开脑后。
已经是一家人了,没有必要这么风声鹤唳,成年人本身就有很多秘密……
秘密……秘密……
李靖拎了包裹走出来,前进了大约一两米,他扭头很好奇地问戚戚:“走啊,司机还等着呢,发什么呆。”
戚戚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提起一股劲:“你们酒店可以查入住人的身份吗?”
李靖站在楼梯下,一眨不眨地扭头盯着她,半晌后才冷静地回道:“一般来说是不可以的,如果你要查的话,我可以和阿姨打个招呼。”
“谢谢。”戚戚面色苍白,心跳如鼓,甚至悲哀地发现她这样做的目的似乎不是出于对家人的保护,而是一些别的什么。
这种想法让她觉得她可能从一开始,陈怡踏进家门的时候就埋下了一颗种子。
怀疑的,不信任的,不接受的。
那几天戚戚很谨慎地在家里和学校没头没尾地混日子,她屡次晚自习回家,路过一楼她爸和陈怡的房间的时候,她甚至动了去翻一翻的念头。
只是背着书包站在房间门口,她还是抬脚走了。
有些事情看的太清楚反而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是当下课的时候,李靖喊她单独出来,悄悄告诉她那个名单里没有叫什么陈怡的,那天晚上出来的人,一男一女,住的是vip套房,男的是个建筑业的开发商,过来出差,习惯住那一间,算是常客。
至于女的,如果戚戚想看,可以凭一些内部手段查一查监控。
戚戚摇摇头,算了吧,不看了,大人的事情还是不管了。
李靖没多劝什么,只是松垮垮地站在她旁边靠着墙:“那是你继母?”
“别问啦,烦。”戚戚低头看着脚底,延伸过去能看见走廊那一端不知道是哪个爱偷懒的值日生,把灰都堆在角落没扫干净。
她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李靖继而又问:“你继母的孩子……”
“回去写作业了。上次周测错的贼多,还全是大计算,错一步就得重来,我最近缺觉呢,先去写了。”戚戚及时打断了话头,她知道李靖可能会猜到那天看电影的是谁,但在学校这种地方,她还不想这个暂时见不得光的秘密被剥皮抽筋。
李靖喊住她:“你最近有点心不在焉,这会影响成绩,你要是想知道就来找我吧。”
戚戚勉强笑了声:“知道了,高四生。”
这几天晚上她只是敷衍了俞戟几句,要通话之类的都以她作业多,还有很多想看的为由匆匆结束。
原来她并不是一个会因为爱而勇敢的人,很多现实的东西真的成了洪水猛兽横亘在眼前,她原来也不是个迎难而上的女战士,而选择了退避。
只是现在两人不用面对面,她可以掩藏心里的猜忌和不安,可是当俞戟回来的时候,她又要怎么做。
见面不再变成一种期待,而是世界末日。
她甚至想倒回很久之前,似乎也不算很久,如果那个时候再问她,她很想说算了吧,默默喜欢也许会暗暗地心伤,也好过现在她现在心中不断发芽生长的猜忌。
她才知道,青春时期的爱情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那么多匆匆收场的年轻的爱人,又不一定都是因为不爱了。
陈怡在这期间单独回来过几次,给戚戚做了晚饭还有夜宵,依然是在戚戚晚自习回来的时候,笑意盈盈地等在桌边。
“你爸估计过年前能回来,这阵子太忙了,都没给你做几回菜。莫姨还经常来么?”她给戚戚递筷子的时候,没有直接放在桌上,而是等在半空。
戚戚艰难地伸手接过那双筷子,很甜很甜的豆沙包吃起来却是苦涩的,但是她坚持把一盘子都吃进去了。
“今天吃的挺多嘛。”陈怡收拾碗筷的时候很欣慰地对着戚戚说道。
这对戚戚不是爱的夜宵,而是折磨。
她晚上不能吃这么多。
可陈怡似乎忘了。
凌晨,戚戚爬起来去厕所吐的时候,脸上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泪水,脑海里一幕幕划过她最怕看到却又是铁骨铮铮的事实。
那个影子刚刚好重合,她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空荡荡的房子里细微又无助地哭泣,哭声一直是压抑的悲鸣,好像她一直习惯了克制情绪。
一滩死水而已。
身边人很容易察觉到戚戚的情绪,即使她装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开心。
李靖在施然和李明一数次想要开口的时候都挑开了话题。
戚戚虽然在这三个人里,和他相处的时间最短,却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人。
她看着很好说话,脾气很好,心事却最多,并且不愿意别人拆穿,他暗中保护着这份她刻意围起来的保护墙。
就像她说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也深刻地记得在监控室的昏暗灯光里,她如释重负却分明揣上了更重的坚石的表情。
那一刻他想到了各种安慰她的话,到了嘴边却什么也没说。
开心的日子数起来比流星还快,好像不开心的日子也一样。
戚戚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校门口看每一个捧着书的学生被家长陆陆续续接走,积雪打在马路上,被几百辆车轮碾过,徒留下一团脏雪,看着粘腻不堪。
她的头发长了又长,额发没再修理过,长到鬓角,长到下颌线。
江舒偶尔看见她也不会让她剪剪刘海,笑着打趣:“你这刘海现在好多韩剧女主都留呢,你瓜子脸很好看。”
风把她的几缕乱发吹得四散,雪拍在脸上即刻就化了。
手机里还有李靖发给她的最新的几张照片,握在口袋里像烫手的烙铁。
一路刮着风雪回了家,她连手套都没戴,刚刚掏钥匙的时候手冻的和块豆腐一样。
现在只想好好放松一下,回到家里泡个热水澡然后舒服地度过自己一天半的元旦假期。
她刚把门阖上,突然后背撞上了一个很坚实的拥抱:“surprise!”
她捏书包的手突然掐狠了,指甲都有点钝痛,依然盯着门板上的纹路:“你放假啦?”
“对啊,昨天没告诉你,我今天一下课就飞奔到车站,你知道这次我提前多少天订票了吗?太不容易了,n市大学生太多了。怎么样,惊不惊喜?”俞戟环着她的腰把她拖到椅子上坐着,“看这一桌饭菜,我做的。我最近学了好多菜,全是看美食博主学的。在学校里不好发挥,今天算是处女作。”
俞戟拢了拢身前发呆的戚戚:“不过没算准你回家的时间,是老师布置作业拖堂了吗?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晚。”
“那个凉拌沙拉都有些凉了,哈哈哈其实本来就是凉的啊。”俞戟把那个装在好看的玻璃碗里的沙拉推过来,“要不要试试?”
“我吃过了。”戚戚扭开头,不安地在俞戟怀里动弹了下,似乎想挣开出去。
俞戟仍然一手搂着她,把勺子攥在手心,似乎内心很是挣扎了一会,才放下了勺子:“那好吧,你上去写作业。”
他松开了怀抱,戚戚依然还在他腿上坐着,是一种放任的态度。
过了半晌,两个人依然沉默着,戚戚扭过头去,准确地扣住了俞戟的脖子,急切又笨拙地印上一个吻。
他们之间亲亲抱抱很多次,多数是俞戟主动,这是她分别几个月之后,第一次热情又冷漠。
俞戟显然愣住了,不过很快感受到戚戚情绪里的不安之后,他轻轻地把手抚上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戚戚没有足够的气力维持一个漫长的亲吻,只一会儿就缩到了俞戟的肩窝处,两手环着他的脖子。
她哥身上没有在车厢上沾染的陌生人的气味,烟味更是没有,是她惯用的那瓶沐浴露的味道。
如果她现在上楼去她卧室对面的淋浴间看,一定还有刚刚沐浴过的痕迹。
他一向很周到,不会带着别人的气味去拥抱自己喜欢的人。
“我饿了……”
俞戟叹了一口气,就着这个姿势把碗筷都挪到手边:“那要我这么喂你吗,小宝宝?”
很奇怪,那种被压在心底的不安感在俞戟出现后就被戚戚郑重地都收在了秘密盒子里。